29、心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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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呀,”莫笙弯着眼笑了笑，眼眸晶亮：“等我长大了有了挣钱的能力，那时候就换我来心疼姐姐……”

“说不定我能找到办法将姐姐重新变成人……”

因为刚醒，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软糯,声调也?放得很低,认真笃定的模样看得韩甜心中愈发酸涩。

“姐姐不需要莫笙为姐姐做什么。”

“我只想要莫笙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成长。”

晨光之?中小姑娘眼眸晶亮地歪着头看过来的时候就像一个天使,想到之后李艾口中已经接近了歇斯底里的莫桑,韩甜咬紧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和莫笙保持住界限,不能发展任何超出界限的关系，不让莫笙再一次变成那样绝望无助的模样……

命运实在是给自己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十?年后的莫笙其实并没有认错人，韩甜从未想过自己真的是那个千刀万剐的前女友。

自己有什么资格再生气，是自己抛下了她。

韩甜现在只想赎罪,不让一切再循着已知的轨迹发展,能在莫笙十?八岁的时候安心地离开。

想到这里，韩甜挪开了视线，有些僵硬地摸了摸莫笙的头，随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一旁给莫笙泡了一杯红糖姜茶……

莫笙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望着韩甜的背影,大拇指和食指悄悄地摩挲了一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姐姐眼泪的温度。

姐姐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变化：有些愧疚,又好像含了一丝警惕,莫笙分辨不出姐姐视线之中包含着的东西。

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吗？

莫笙隐隐觉得不止这么简单。

没过一会韩甜就端着姜茶回来了。

“现在烫,过十?分钟再喝，”韩甜端着姜茶放在莫笙的床头,一双眼不敢看向莫笙，看着柜子上的姜茶有些干涩地开口：“莫笙，你这一次的做法让我有些不满意……”

不满意？

莫笙弯了弯唇。

她是头一次听到韩甜说出这样的评价。

大部分时候韩甜对她的评价永远是“莫笙真好,莫笙很厉害……”，好像她在韩甜心中永远是十全十美的模样。

听到韩甜这么说，莫笙心中并没有韩甜以为会有的失落和愤怒，甚至有些好奇……

“我知道了姐姐。对不起……”莫笙摆出自己的人设该有的反应：垂着头拉了拉被子，长长的眼睫颤动，遮盖了莫笙眼眸之中的神色，少女的脸颊本就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如今整体一看起来，便显得无辜幼小、可怜又无助。

韩甜看着莫笙的样子，良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但?她反省过了：莫笙会喜欢自己，很可能便是因为自己在她绝境之?中给予了帮助，导致莫笙心理上依赖自己，之?后才会对自己念念不忘。

韩甜决定转变和莫笙的相处方式。

自己以往对莫笙实在是太温和了，因为莫笙太乖，便什么时候都纵着莫笙，但?是韩甜给自己定位的家人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的。

作为家人，自己能给莫笙关怀和温暖，也?应该有批评和教导。

“哪错了？”听到莫笙从善如流认了错，韩甜愣了愣，随即立马问出了声。

莫笙一噎。

她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她以为韩甜看到自己这模样心疼还来不及，是不会追问的。

韩甜看着莫笙的样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莫笙是在习惯性道歉，心中登时生出了一些后怕：果然！自己差点就将莫笙依旧往逆来顺受的方向培养了，幸好自己发现得及时。

“莫笙，我是不满意你这样亏待你自己。”韩甜叹了口气：“外面这么热，你不该逞强回来的，学校里面有医务室，你在学校里也?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我知道了姐姐。”莫笙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超出了控制，转过身挽住了韩甜的胳膊，发现韩甜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莫笙眼眸之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幽暗。

“我只是害怕，”莫笙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生病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姐姐……”

若是以往的韩甜到了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心疼地安抚莫笙。

然而这时候的韩甜却皱起了眉头。

“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你再好好休息一会，等会起来写作业。”韩甜干咳了一声，随即便接近落荒而逃地坐到了桌子面前。

她不敢看着莫笙，因为她无比清楚自己对莫笙这张和未来越来越像的脸没有抵抗力。

韩甜打算继续编写?自己的教材。

然而韩甜拿起笔，却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莫笙坐在床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韩甜的背影一眼，微微垂下了眼。

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莫笙抿紧了唇。

接下来几天，莫笙一直在刻意试探韩甜，发现韩甜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

倒不是刻意疏远了自己，只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姐姐心中似乎出现了一杆尺子，以往的时候两人的相处关系类似于同辈，然而这段时间莫笙明显发现韩甜在蓄意把两人的关系摆放到长辈和晚辈的位置……

明明觉得只要姐姐不离开自己，怎么也?没关系的……

然而此时莫笙的心中却总觉得十?分别扭，她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尤其是发生在姐姐身上……

是因为自己有了生理期的原因吗？

姐姐觉得自己长大了，所以才这样对待自己？

如若真的是这样的话?，莫笙宁愿自己永远也?不长大。

怀着一种?莫名不悦的心情，五天后莫笙就回到了学校。

当莫笙中午又冒着烈日跑回来的时候，韩甜也?没有如若以往一般露出一脸心疼的模样，只是认真地看着莫笙：“莫笙，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如若一个小孩子一样任性……”

这是两人相处这两年多来韩甜头一次对莫笙说比较重的话?。

真的是因为自己长大了的原因吗

莫笙此时毕竟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心中将姐姐看得极重，纵然有些不符合此时年龄的心机，然而看得平日里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姐姐露出这样客气疏离的模样，莫笙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莫笙不死心地暗中试了几次，想要韩甜恢复以往的模样，然而接二连三的亲近和讨好碰了软钉子之?后，莫笙心中也有些生气，知道姐姐这一次应当是彻底下定了决心。

莫笙也?不敢再装可怜，毕竟姐姐现在似乎对自己脱掉了那一层心疼的滤镜，如果太过刻意的话?，莫笙怕姐姐发现自己的心机。

既然如此，一切就按照姐姐希望的来吧！

莫笙最后只能无奈又有些愤怒地放弃试探：等到自己再长大一点，便一定可以找到和姐姐正确的相处方式。

……

韩甜看似心如铁石，然而内心其实尤为煎熬。

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拒绝莫笙一次次的撒娇和靠近……

韩甜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罪人！

她知道莫笙其实是个内心极为敏感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疏离的态度，莫笙也?开始不再每日里缠着她跟她去学校、也?不再撒娇让她陪着睡觉……

韩甜无比愧疚，却又因为莫笙的态度而觉得无比安心：这样的自己和莫笙断然不会发展出什么超出亲情的关系来。

这样的氛围里迎来了莫笙16岁的生日。

莫笙这几年的生日愿望一直没有变，她一直想着和姐姐永远要在一起，然而这一次韩甜却以莫笙需要多交朋友为由，让莫笙和朋友们出去庆祝。

这时候恰是国庆假期，班里的同学对这个火箭班的漂亮妹子极有好感，来了不少人。

必胜客的餐厅里，莫笙看着周围祝福的笑脸，心中却觉得意兴阑珊。

比起和同学们庆祝，莫笙更愿意和姐姐呆在一起过生日。

然而姐姐心里竖起了一扇门，莫笙发现自己并不能走进那扇门。

莫笙越想越觉得伤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伤心，明明姐姐还在自己家里，自己每天都能和她见面，却觉得彼此之?间已经相隔了很远……

韩甜这一天其实也?不好受。

这是韩甜第一次没有陪着莫笙过生日。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不点如若花骨头绽放出了无比漂亮的鲜花，然而为了这朵鲜花能常开不败，韩甜只能制止自己给予莫笙更多的溺爱。

莫笙直到晚上接近零点才回到家。

她其实早就回来了。

然而越靠近家门口心中的委屈愈发强烈，莫笙便抱着膝盖在屋子外面坐了很久。

这一天万里无云，中空上一轮极大的月亮，月亮旁坠了很多星星，周围的大部分房子都拆掉了，便显得这片土地尤为空旷。

莫笙看着月光，想起了很多年之前和姐姐初次相见的时候。

那时候的姐姐突然间跟在了自己的身后，自己以为她是故事里喜欢尾随的女鬼，会给自己带来无数灾难，从没想过姐姐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多超出意料的幸运。

自己的幸福都是姐姐给的。

姐姐现在疏远了自己又怎样呢？只要自己待姐姐的心始终不变那就行?了。

以后五年、十?年、二十?年，自己都会和姐姐在一起，等到自己有了钱，甚至能想到办法找人将姐姐重新恢复成人……

还有那么多时间，自己一定能慢慢消除姐姐心中的别扭。

这段时间的不解、心焦在这一刹那奇迹般地消退了下去。

莫笙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到了家里。

莫笙进来的时候韩甜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回来了，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你回来了。”

莫笙是头一次回家这么晚。

韩甜下意识想要出声询问，关心的话?到了喉头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只能干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

若是依照前段时间的心态，看到韩甜这么无视自己，莫笙指不定会无比伤心，然而此时莫笙已经看开了，甚至不顾韩甜的冷脸小心地凑到了韩甜身旁。

韩甜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莫笙眨了眨眼，看了韩甜看着的电视一眼，目光瞥过了韩甜攥紧的双手，心中隐约生出了一点喜悦。

明明关心自己，姐姐为什么要假装呢？

有哪个人会盯着男科广告不换台看半天？

……

然而莫笙却并没有拆穿韩甜的伪装。

她陪着韩甜看了一下电视，默默对比着自己和韩甜的身高，心思一下子却重新活络起来……

再等等吧！

等到傻瓜姐姐不再那么别扭了，等自己再长大一些，能够制住姐姐了，便一举拆穿她的别扭。

那时候，两人便会再次恢复以前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