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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稚从未有过浓烈粘稠的情绪。她的感情世界直白而清淡,向来只强求自己,不强求别人。因此,面对无法逃避的聚散重逢,她通通泰然接受,少有不满,少有大起大伏。
所以当程晏难掩失望地问她:“徐稚,是不是只要我不问,有些事你就永远不会告诉我?”她失语了,埋下头,选择了避开他的逼视。
程晏与她是截然不同的。
他复杂的眸光犹如压抑却翻涌起伏的深海,她看不懂,可足够让她再一次意识到——她和程晏是两个世界的人,透明的玻璃罩子分别罩住他们,以至于他们的情绪也无法真正共通。
从交汇到缠绕,他是她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对他,有无法抹去的感激,有难以言说的艳羡,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
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瞬间,她其实非常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把一切摊开来说个明白。
情不知所起,她已经埋在心底太久太久。
可理智又很快劝退了她。
徐稚想起大一时自己的一个室友暗恋院学生会的主席,又不敢表白。
她矫情地在本子上写:“我喜欢你,但这与你无关。”
徐稚当时觉得她有点傻乎乎的,这怎么能无关呢?无关的话,她主动跟那么多活动是为了什么?每天不计回报地做海报到半夜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说,主席永远不会留意到有这样一个积极殷勤的小学妹。她们听说主席有个喜欢的女生,她当时没开口,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说了又能如何呢?程晏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吐露那些难言的感激、隐秘的感情,对他和她都只是徒添负担罢了。
因为他们毫无未来可言。
室友不够勇敢,她也一样。
有时候她会觉得有点对不起程晏,因为一开始就存着分开的心理准备,她发现自己对程晏没有太多的留恋。
每当程晏脾气坏点的时候,支使她做这做那还嫌她的时候,她不可能不委屈,但与此同时,还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放松感,仿佛这样她就不必再为“我可能没那么喜欢他”这个念头而感到罪恶。
而她最无法割舍的,其实是那些短暂而美好的回忆,每个碎片都珍惜地藏在脑海里,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舍不得任何人去触碰,不容许一点被毁损的可能性。
徐稚抱着腿坐起来,窗外透进的微光裹着她蜷曲的身体。
她不言语,茫然而安静,似乎褪去了一层外壳,脆弱得像是对他毫无防备。
程晏眼皮微颤,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努力想要抑制住心头的酸软。
她总是这样的。
骗得他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程晏身子前倾靠近她,轻轻掰开她的手,徐稚身子轻微地抖了下,却没收回手。
他感受着她掌心的薄茧和指腹的温度,哪怕是这个时候,他脑海里都还在描绘着要如何细细亲吻她的指尖。
“你瞒着我,什么也不说,”他将她手攥紧在手掌心,低声问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你带他吃加红豆沙的双皮奶,给他挑了两个款式的领带,还给他买……奶油草莓……我都看见了。”他缓慢地陈述着事实,语气中还饱含难言的艰涩。
话里话外,既要她解释她的三心二意,又还暗含着比较的意味。
实际上,被放在天平的两端称量是程晏从小就深恶痛绝的。
可他越厌恶,就越忍不住。
父母偏爱,他改变不了,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徐稚不一样——是她非要一头扎进他怀里来,是她先主动选择了他,怎么可以朝令夕改。
徐稚诧异地抬头,揉了揉发涨的眼眶,突然顿悟。
方才种种,仅是个误会。
至于她杂乱无章的那些想法,也许根本就无关紧要。
想明白前因后果,徐稚情绪也回温不少。
她反应过来后,就开口想解释,不过骤然放松下来,念及方才回想起程晏的各种恶劣态度和少爷脾气,便起了点玩笑的心思。
她侧脸望向窗外,故意说:“我请他吃东西、送礼物,当然是因为他对我很好,他照顾我,教我数学,陪我过节日,给我买手机,还有各种零食……”
徐稚余光瞄着他逐渐铁青的脸,语速越来越慢吞吞,“而且他是——”
“行了!”程晏陡然截住了她的话。
“我不是说过,你要钱,要买东西,都可以找我要。”
这些算得了什么?
还是说,她对那个男人是有感情的,什么都不要都可以?
他们之间亲密自然的举止还历历在目,那些场景每回想一遍,他就浑身冒火,烤得他心焦,仿佛要炸裂一般。
顿了好一会儿,见徐稚神色犹豫,又在嚅嗫着想说什么,她粉糯糯的可爱小嘴里吐出的那些话,跟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他一句都不想再听。
他不受控制地说:“其他的也不是不行。”
说完,像是暗自确认了什么似的,他一下子如释重负。
其他的也不是不行。
只要她心甘情愿,以后只替他系领带,只给他买草莓,只带他吃加红豆沙的双皮奶。
“我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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