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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trightshow;“自从我入长安,我们见面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上次河中被围之前,我请王相公接你来长安设立医学院,现在也有一年多了……”李曜这话说得有些感慨,他用了个不是很谦逊的“我”作自称,此时却不显得傲慢,而是亲密,因为他说话的对象,是王笉。()
王笉嫣然一笑,道:“设立医学院,有河中的经验,自然早已建成,各项工作都已展开,正在按计划进行。只是奴家有一点很是奇怪,大王为何会想着要让陛下来题词,而且将之命名为‘大唐皇家医学院’?”
李曜沉吟了一会,才道:“皇室今后将有一些变动,在享受百姓供奉的同时,必须脚踏实地地为百姓做事。其中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便是广开医院,为天下万民提供低价高质的医疗保障。”
王笉微微有些错愕,但仍点头:“若是如此,百姓对天家,必然更加拥戴。”
李曜笑了笑,又道:“非但是医学院,皇室还有许多变革,今后我会一一开始布局。我始终觉得,与权力伴随的,是义务。既然皇室享受着万民的供养,就有义务为民众提供各种保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工部的这句话,希望总有一日,不会再被人用到大唐皇室身上。”
王笉忍不住问:“如此陛下民望更高,大王就不怕……”
李曜笑道:“我怕什么?现在这些改革并未真正落到实处,只是开办了皇家医学院,而且这医学院的‘荣誉院正’不正是我么?我的院正阁下。”
王笉禁不住噗嗤一笑,摇头道:“真不知大王是怎么想的,你若要做院正,奴家让给你便是,为何偏要弄出一个‘荣誉院正’,让人一看便知道只是挂个名儿。”
李曜正色道:“为的便是让人都知道我只是挂个名儿。”他直视王笉的双眼:“事实便是如此,何必做那些虚伪之举?医学院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你在操办,你不做院正,却做院副,对你便公平么?”
王笉心中一热,一句话没经过思索便脱口而出:“只要于你有益,院正院副有何区别!”
李曜微微一怔,却见自知失言的王笉一瞬间满面通红,哪里还不知她的心意?
当下,李曜伸出手,握住王笉的柔荑,也不管她一张小脸涨红如血,走近一步,轻声道:“嫣然,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心里都明白。”他见王笉虽未挣扎,也未有抽手的意思,但身躯似有微微颤抖,越发柔声地道:“我非无情草木,也非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此前我不谈成家之事,只是因为……我道艰难,前路茫茫,别看眼下风光,实际上但凡踏错一步,便可能是临渊踏狱,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你是名门闺秀,才**品俱是世上罕有,若因我而受半点伤毁,叫我如何能偿?”
王笉此前虽然曾扮男装经年,但以她的家教之严,何曾有与男子如此亲密的举动?此时被李曜握着双手,近距呢喃,只觉得他身上那男子特有的阳刚气息浓烈得几乎使自己窒息。那种气息,不是闻到的,而是一种感觉,就仿佛面前是一座大山,让自己晕眩、痴迷,唯有全力控制,才能忍住不投入其间。
但听闻李曜这番话,她仍坚强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相交甚久,却始终如谜一般的男子,微微颤抖却坚决如铁地道:“奴家心中,君即是天。”
毫无疑问,她口中的君,只能是面前这位。
李曜再未开口,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然后将她拉入怀中,这才道:“等我从太原归来,便娶你过门。”
王笉浑身一震,再也控制不住——也不愿再控制自己,她伸开双手用力抱住李曜如豹似狼般细而坚韧的腰,明明是最意外的欣喜,泪水却偏偏瞬间决堤。她口中道:“五郎……五郎……”
李曜深深地呼了口气,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好久好久,未曾听人唤我五郎了……”
王笉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似乎不想搅乱这期盼了无数个日夜的气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不知为何,李曜偏偏明确地感觉到,她懂了自己的意思。难道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不知过了多久,王笉的心情才总算平复了下来,忽然从李曜怀中挣扎而出,仰头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道:“有些话奴家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本不敢说……”
李曜微微一笑:“从现在起,任何话都可以对我说了。”
王笉用力点了点头,面现忧色,道:“此去太原,是不是有危险?”
其实以王笉的智慧,此去太原会有什么后果,她不是不能预料几分,只是在李曜面前,她似乎不愿自己分析,而仅仅希望听到他如往常一样平静如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地淡定回答:“无妨。”
然而,李曜却沉默了一下。
王笉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道:“若是有危险,能不能不去?或者推说关南、蜀地新定,诸事繁杂……派一名特使即可?”
李曜微微摇头:“这些情况,晋王难道不知?”
王笉咬了咬唇,略微迟疑了一下,想到刚才他说的那句“从现在起,任何话都可以对我说了”,便仍开口道:“若是不去,便会如何?晋王难道会发兵来战么?”
“不会。”李曜很明确地回答,然后道:“然而从此之后,我便须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恶名,从此与小人为伍。”
王笉顿时黯然,以她对李曜的了解,他恐怕宁可去死,也不愿背负这等恶名。
但就在此时,李曜却又道:“不过,事情也未必就会变得那么糟。”
“为何?”王笉立刻问道。
李曜道:“其一,我如今实力虽强,却毕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逆反之举,晋王为人虽然偶尔鲁莽,但总的来说,还是光明正大的,因此他很难下定决心在我为其祝寿之时将我拿下处置;其二,我也是沙陀军中出身,若是晋王无故处置了我,他其余义儿会如何想?我这些义兄义弟也几乎都是掌军领兵之人,一旦他们升起兔死狐悲之心,晋王这偌大势力,只怕顷刻之间便要土崩瓦解!这一点,是晋王、盖公和张监军都不得不考虑的;其三,这一次太原祝寿,我虽不得不去,但并不代表我没有任何布置……”
王笉见他对晋王的性格和面临将领忠诚度的问题上分析得丝丝入扣,总算放心了不少,忧色少了些许,又听他说有所布置,虽然不想在他心里落个多事甚至“干政”的**形象,但事关爱郎安危,仍忍不住问道:“布置……可靠么?”
李曜却不觉得这种问题有干政的嫌疑,也不打算对她隐瞒,当下便道:“布置分为几个方面。()其一是明面上的兵力布置,在我前往太原之时,左右天策卫、左右羽林卫四卫将会进驻河中正北的晋州,总计七万六千大军,虎视阴地关。此四卫大将军分别是憨娃儿、阿蛮、李筠和张训,憨娃儿和阿蛮为主将的天策卫不必说了,李筠原是神策军的都头,张训原是河中镇兵牙将,两人都不是沙陀出身,功名富贵皆在于我,因此此番可堪使用,忠诚无虞。而河中本镇也有八万四千大军,而且最近我对河中护各军主将做出了调整,这批新任主将绝大多数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晋王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恩赏,因此忠诚方面也当无碍。如此一来,足有十六万大军在南面为我后盾,晋王乃至其麾下对我有觊觎之心者,就不得不仔细权衡。”
王笉听说如此,又足有十六万大军在河中作为震慑,果然放心了不少,当下点了点头。毕竟,按照李曜的这个布置,左右神策卫大将军李承嗣和李嗣恩,都被留在了后方,减少了许多不确定因素。而晋王此前被朱温重创,一时之间怕是还集中不了十六万兵马。王笉对军事了解不多,仅仅是从数字上看,觉得李曜这边的兵力应该是有优势的,心中稍安。
当然事实上,李曜这十六万大军是老兵新编,可能指挥起来的灵便性稍差,但战斗力的确是颇为不弱的,相对于李克用此时麾下半老兵半新兵的情况,可能还略好一点。更何况,李曜麾下这些军队近来凯歌高奏,士气上面自然更加靠得住一些。
这时李曜又道:“这是明面上的,在暗地里,府州、麟州二地,我有相当把握,折家和杨家可以为我所用,一旦太原方面真有什么意外,府麟二州的折、杨二军可以使天德军无法南下,甚至使朔州振武军也不敢轻易调动大军南下驰援太原。另外还有我藏得最深的一步暗棋……就在太原。”
他这么一分析,王笉的担忧便少了许多,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歉然道:“可惜奴将家主印信交给了昭逸叔父,否则的话,或许也能帮上一点忙。不过奴执掌印信数年,在太原多少也有一些人手可用,如果五郎需要,可以吩咐他们。”说罢便将其中详细告知李曜。
李曜听罢,不管用不用得到,先暗暗记下了,毕竟此去太原凶吉难料,多一些保障总不是坏事。
两人将太原之行的细节再推敲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李曜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道:“我从太原回来之后,朝廷会有一次大变革,是关于赋税的一次调整。我欲将田赋和徭役合并,统一折成钱币征收,与两税法不同的是,过去的把丁税将会摊入地亩。此后,朝廷便只按照田地多寡来征税,丁男数目不再作为计税标准使用。而天下之人,但凡有田,无论自耕自种的寻常百姓,还是皇庄王田,今后也都统一纳税,包括陛下的皇田和我的封地王田也都一样……五姓七家等名门大族田亩甚多,此事一旦推行,必然会有不少人反对,若是你们太原王氏内部也是如此,你便……”
王笉为难道:“奴已不掌家主印信,又是女子之身,这等大事,只怕说不上什么话了。”
“无妨。”李曜摇头道:“我不是让你强令他们什么,只是让你带句话给他们。”
“哦?什么话?”王笉略微诧异,心道:“不知是威胁还是拉拢?还是二者皆有?”她刚才听了李曜对自己的承诺,已经几乎把自己看做他的女人了,思想自然有些转变,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不为家族考虑,因此会有这点想法。
谁知李曜却只是道:“死守田产,以粮食为财富,这种人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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