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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行德就住在东京留守司衙门内的一处院子曹良史也暂居在同院厢房中托词是方便向赵行德请教军政事务,实则是岳飞手上的兵力不足,只能守卫有限的几个地方为防引起赵行德的戒备,镇**一直驻扎在颍昌府南边,大队人马就算援军全力以赴地赶来,也要好几天以后了
月明星稀,寒风将桌上的册翻得哗哗直响,整个房间冷得仿佛冰窟一般,砚台笔洗里的水都已冻结赵行德坐在窗前望出去,一轮寒月挂在檐角,院落中只有几棵树,树叶掉得光秃秃的了没有军官文吏来来往往,也看不见警戒的军卒,但他知道,在这小院落外面,必定是戒备森严的
“陈少阳曹良史”赵行德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心肺冻得隐隐生痛他的脸也仿佛被成了青色,双手在桌上紧紧攥着拳头,一直不曾松开,手指骨节早已发白,掌根则隐隐渗出血色,“这算什么?陷害忠良?我算是忠良吗?不过是信而见疑嘿忠良不过”他忽然心生寒意,想起旧唐里除了“请君入瓮”之典故,还有缒石断头、粪便埋人等酷刑,而往后的朝代,剥皮、抽肠、铁刷皮肉等罪,唯独宋一朝,号称不杀士大夫,虽然未必尽然,但就算有深仇大恨,对文臣也极少用酷刑相残害,“被人陷害已是惨极,再要受尽苦楚而死,那是惨上加惨,如此一想,生在本朝,倒是不幸中之大幸他奶奶忠良你妹”
赵行德嘴角讽刺的笑容渐渐淡去,“朝中倾轧,便是牵连党羽,不留后患连我都信不过,又如何信得过他们某一人之生死,可说是作茧自缚,咎由自取,但陆、罗等将,若被罗织罪名”他的眉头罩上浓浓的阴霾,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军中可称作赵行德之私人者,数以百计,当初随我立誓北征,他们向往的是一生功业,青史留名,如今却俱都随我身败名裂,甚至要连累亲族子女蒙羞,都是我之过也”
鼓三声,外面万籁俱寂,赵行德仍枯坐在窗前,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令人心中百感交集:“同窗数载,肝胆相照,匡扶社稷,济世安民各为其主?君子和而不同?你们这算先发制人?那我算是什么?这次第,总要找些法子挽回”
他状若木偶,思绪和心情却如奔马一般在躯壳里奔突冲撞,就在身心要低沉到极点时,他下意识地记起恩师晁补之的几句修身之语,心底涌上一些暖意,默念道:“天道者,譬如南北之方向礼义,譬如指引之磁针运数,又如山川河流前有险阻,可以绕道,却不可舍却磁针举世混浊,可以权变,却不可以随波逐流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若是不能执善而守,失却道义,便成浑浑噩噩之徒”他的眼角有些湿润,目光却渐渐平静下来,“知难行易,知易行难有体有用,能知能行,方才是修身的真功夫性乃根本性情,命为禀赋,次第而外,则为体用,权势性命,体用四者,都是本身的功夫而权势两面,则是体用之延伸权者,操之在我,使外物为我所用势者,操之不在我,若能顺之借之,亦使外物为我所用”
一轮寒月,渐渐升上天顶,又渐渐落下,鼓声声敲响,寒气也越来越重
前院签押房中,曹良史脸色凝重地翻阅着一本本卷宗当初王文公为天下理财,为了核查账目,便仿效车同轨、同文之制,特意规定了立卷立账的规矩,并在太学以下的官学开设帐科目此后,除了朝廷容易查阅卷宗之外,文官履也能很容易接手前任的公文鄂州相府衙署,乃至天下各州县,制作卷宗,账目的分门别类,都是一样的规矩赵行德、曹良史都是正途出身,虽未完全交接,曹良史一到签押房中,稍加思索,便弄清楚赵行德放置各种卷宗的地方
“这是?”
关东卖地的钱粮收支总账簿,居然随意放在签押房里军中将领倘若真的贪墨钱粮,往往不会像胥吏那样先做一本假账放着备查,赵行德身为东京留守,事先不知会被捋夺兵权,加不会,亦不屑如此曹良史心知这本帐目十有**就是真的,他轻轻翻开了一页,从上往下看下去,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想不到,元直破家为国居然如此”
窗外天色微明,曹良史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心绪十分复杂赵行德到是坦荡得很,不但钱粮账簿,与河东的信副本,卷宗俱都清清楚楚,任何一个娴于政事的文官,都看得出来,私通夏国、贪墨钱粮和结好藩镇这三大罪状,纯属捕风捉影的构陷这一夜未眠,曹良史双目通红,却丝毫没有睡意,喝了半盏残茶,负手踱步,不知不觉,竟走回了赵行德居住的院中,见赵行德枯坐在窗前,好像也是一夜未眠,曹良史心中涌起一丝愧疚,走过去,先对赵行德拱了拱手,便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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