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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们赶忙扶着来人下去了,曾国藩打开信函匆匆浏览一遍递给了张继。张继接过来一看,发文的不是上书房而是军机处,并且加盖了总理王大臣恭亲王奕的印,这说明事态却是是十万火急。但是,湘军中的五万精锐现在都驻扎在南京,等赶到北京最快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而热河、奉天附近的驻军都是骑兵,而且大多数是八旗兵,用来镇压老百姓尚可,用来抵御训练有素、装备先进的英军是绝无胜算的。
张继沉思片刻,说道:“中堂大人,我仔细想过了,英国舰队并不进攻塘沽炮台而是在近海巡弋,说明他们在等。或者在等国内正式开战的命令,或者在等法国的援军。无论如何,只要尚未开战,就还有和谈的机会。我想咱们可以兵分两路,您和我火速回京,您出面向朝廷申请,由我作为全权代表去英、法议和,曾臬台则率领三万湘军精锐火速开往京师准备勤王护驾。咱们两手准备都做您看如何?”
五天后,张继躺在朝阳门外潞河驿站客房的床上,身子像是快要散架一般。这五天来,他们白天骑马,夜里乘车,除了吃饭、如厕,就只剩下赶路,真是昼夜兼程,不敢有丝毫耽搁。终于在今天早上赶回了北京。
按照清朝的制度,封疆大吏回京述职、办事,当天一律不得入城,先在朝阳门外的潞河驿站候旨,第二天见过皇上之后方可办事或者回家。因此,曾国藩就和他在这里住了下来。下午,六宫都太监李莲英亲自来传旨,说是皇上尚在病中,暂时不能处理国事。太后命他们二人明日辰时在西华门递牌子,准备入宫觐见。
张继一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在想着如何回慈禧的问话。他知道,当时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一半基于拳拳爱国之心,一半基于大业难成的义愤,并未经过深思熟虑。自己的想法还有很多硬伤,必须尽快弥补得上,否则不仅实现不了维持和平、推行‘新政’的大业,还会连累了曾国藩一干人。因此,这五天来,他一边赶路、一边思考,慢慢在心中形成了一套应付慈禧、游说英法等国的说辞。但是,想到明天就要入宫觐见,心中还是不免惴惴不安。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匆匆用了两口点心,洗漱之后,就乘轿往西华门方向赶去。
二人到达西华门的时候,李莲英早已等在那里了。守卫西华门的善扑营军士已经接到命令,见是曾国藩要入宫,检查之后就立即放行了。
李莲英领着两人来到武英殿,吩咐他们候着,就回去复旨了。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由传来,声音还未落地,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已经走进殿来。张继没见过此人,但见他顶子上插着三眼花翎,还缀着十颗东珠,知道此人必然是亲王一级的人物。因此,打了个千,准备跪下磕头。
曾国藩与此人却是熟极了的,打了个千,躬身下拜道:“给恭王爷请安”。原来,此人正是总理王大臣、恭亲王爱新觉罗·奕。
奕紧走两步,双手将曾国藩搀起,说道:“伯涵,怎么你也和我做这般生分模样?免礼免礼”,说着看了张继一眼,虚抬一下手,说道:“二位心系国事,昼夜兼程地赶来,着实辛苦了。舟车劳顿的,这些规矩就都免了吧,快快请坐。”
奕居中坐下,曾国藩和张继分坐两旁,早有太监奉上茶来。
奕边用碗盖拨着茶碗上的茶叶,边似不经意地说道:“伯涵,你近来上的折子,我都看过了,你的设想很好,可以逐步地铺开去做,太后、皇上和我都是支持你的。前几日都察院上了一个折子,说你现在还在两江地区征兵。伯涵啊,‘整军经武’是一定要做的,但是节奏、尺度要把握好。否则出了什么状况,我也很难帮你担待啊。”
曾国藩知道这是奕一片好心在提醒自己,小心被人扣一个“私自征兵,图谋不轨”的罪名,忙拱手道:“谨遵王爷训诲”。
奕还是那副不经意的样子,笑道:“嗨,谈不上什么教诲,我知道你最是老成持重,也不过是白提醒你一下罢了”。
曾国藩微笑地点点头。
奕正色道:“好了,咱们谈正事吧。你前几天上的折子我看到了。太后今天要接见蒙古诸王,抽不出时间来,让我和你谈谈。这位想必就是你折子上说的张松涛先生吧?”
张继知道奕是“洋务运动”的发起人之一,是“新政”的大力倡导者,对他颇有好感,于是赶忙离座,躬身道:“晚生张继,拜见恭亲王爷。”
奕笑着摆摆手,说道:“免礼免礼,伯涵的折子里说你曾经游学英国十年,见识广博,想来对重洋诸国之事也是了如指掌的了?”
张继忙道:“这是中堂大人谬赏了,了如指掌云云,晚生实不敢当。不过,晚生游学时对重洋诸国的事务都比较留心,所以还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奕笑道:“松涛,你过谦了。我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虽说我大清对英、法这样的撮尔小国绝对是攻之能克、战之能胜。但是,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毕竟也是黎民之幸。你的想法伯涵在折子里已经大略地说过了。但是我还有几点疑问,需要你一一解答。”
张继忙道:“王爷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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