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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来越多,几个男大学生从窗户里爬了出来,把茶几上的东西碰得luàn七八糟,然后又虎着脸把占了他们位子的三个中年男女赶走了。一顿忙碌,这三男一女的大学生终于把东西放好,安心坐了下来。两个帮忙的同学又从窗户里爬了出去,这时一位一直在站台上递行李的同学悄悄从怀里递过来一件报纸包的棍形物件。
靠窗户的长发男学生接了过来,然后背靠着窗户把报纸打开,lù出一把闪着寒光的三角刮刀。男学生故意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才把这把刮刀放到座位角落缝里,一屁股坐下去把它给遮住了。
待到火车终于慢慢启动了,对面的这几个大学生好像看清楚了苏望这边,三个男大学生都不由眼睛一亮。长发男笑着向石琳搭讪道:“你好,你这是回哪?”
“郎州。”坐在窗户边看风景的石琳转过来,看了对面一眼淡淡地说道。对面三个男大学生,包括站在中间那位,都兴奋地互相交o换一下眼s色,变得跃跃yù试。而坐在外面的女大学生则不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没几秒钟又忍不住转过头来悄悄看着石琳。
“你也是大学生吧?我们都是荆南大学的,你是哪所大学的?”长发男笑得更灿烂了,脸上的痘痘都快要被摺起来的皮ròu给挤爆掉了。
“首外的。”石琳还是那轻淡如云的神情,只是在接住苏望递过的饮料时才展颜笑了一下。
“这位同学,你也是首外的?”过了好一会,长发男才皮笑ròu不笑地对着苏望问道。
“不是的。”苏望的答话让长发男三个脸s色微微一喜,但是接下来一句话又让他们脸上遮上一层霜,“我是首都大学的。”
安静了十几分钟,三个男大学生开始聊起天来,吹嘘他们在学校里如何厉害。师大的人来泡他们学校的女生被他们修理了一顿;工学院的篮球队赢了球太嚣张被他们教训了一顿;校外的小húnhún来学校寻滋闹事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等等,说着说着他们声音越来越大,神情也越来越兴奋,彷佛他们都化身为荆南大学的守护神。
石琳依然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突然间转过头用轻不可闻地声音对苏望问道:“罗秘书长也是你的师兄?”
“是的,他还是我老师的女婿。”苏望笑着答道。
石琳哦了一声,大大的眼睛盯着苏望,那清澈如泉水的眼睛几乎把他给淹没了。对面的吹嘘高论声一下子静了下来。[]匡政之路144
“怎么了?”苏望不禁问了一声。
“没什么。”石琳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她娟秀的背影,天鹅般的脖子,还有那随风飘洒的青丝,苏望也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一个奇怪的问题涌上了他的心头。如果自己早一两年有现在这个际遇,龙秀珠还会不会离开自己?想到这里,苏望不由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可到底是龙秀珠放弃了,还是我放弃了呢?
三个男大学生不知从哪里掏出几瓶啤酒,你一言我一语地喝开了。看着对面这快乐的三人组,苏望不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在读工学院的时候,自己也不是这样幼稚和不成熟吗?只有历经了许多事才慢慢地变得成熟,然后默默地咽下成熟所带来的痛苦。到底是成熟好呢?还是继续不成熟好呢?
火车慢慢地开进一个车站,嘎吱几声便停了下来。站台在车厢的另外一边,苏望这边看到的是空旷的铁轨,还有偶尔走过的道检人员。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件皱得不行,几乎失去本s色的衬衣,背着一个蛇皮袋慢慢走了过来。他边走边在铁路边上寻找着任何可用的东西。丢弃的废纸废饭盒、塑料饮料瓶、玻璃啤酒瓶,都被他塞进了背后的蛇皮袋。
三人快乐组的啤酒也刚好喝完了,空的瓶子都集中在长发男手里。他准备扔出去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男子,于是便探出头吆喝了一声,而伸出窗外的双手拿着两个空啤酒瓶。
中年男子看到了长发男手里的瓶子,脸上lù出惊喜的神情,快步走了过来,然后站在车厢下面,用讨好、期盼的眼神看着长发男,放下蛇皮袋的手使劲在kù子上搽了搽,向窗户这边伸了过来,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保持着一种很奇怪的姿势。
长发男回头冲同伴笑了一下,目光从石琳脸上扫了一下,然后lù出兴奋的神情。他的手一甩,啤酒瓶从中年男子的头上飞过,然后重重摔在另一道的路基碎石堆上,啪的一声被摔得粉碎。接着又是两声,其余的两个瓶子也被摔碎了。
中年男子满脸可惜地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玻璃,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嘿嘿发笑的长发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愤怒,只有深深的无奈和痛惜。他无声地把蛇皮袋又背上,然后慢慢地沿着铁道向远处走去,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苏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生痛生痛的。他虽然对长发男等三人的行为很是愤怒,但他不想出声。因为啤酒瓶是长发男的财产,愿意给中年男子或者愿意摔成碎片都是他们的权利和自由。两手空空的自己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谴责他们。
“你在想什么?”石琳也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脸上也闪过不忍和愤怒,但她和苏望一样,只能在静寂中慢慢消散自己的情绪。最后她转过头来问了苏望一句。
“我在想,到底是饱经沧桑的成熟好呢?还是不知人生艰辛的幼稚好呢?”苏望叹了一口气道。
天s色变晚,快乐三人组终于在没有任何效果的情况下结束了一路的吹嘘,然后都变得有点有气无力了。过了七点半,苏望借口上厕所,从人群里挤到了乘务室,跟乘务员嘀嘀咕咕si语了一会。然后他回来把行李都拿上,招呼着石琳跟在身后,慢慢地挤到了隔着一节车厢的餐车里。
交o了三十元,苏望和石琳便在空旷又舒适的餐车里坐下。连续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石琳有点疲倦了,跟苏望没说几句话便支撑不住了,趴在茶几上休息起来。苏望看着她秀美的眉máo,挺翘的鼻子,长长的睫máo,还有lù出一小部分的脸蛋,不知看了多久,终于一股倦意涌上了上来,也趴在茶几上睡了起来。
快到义陵,苏望被收了钱很尽责的乘务员叫了起来。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而石琳也被吵醒了,睁着有点mí糊的眼睛问道:“到义陵了?”
“是的,要不你跟我一起下车,到我家坐坐。”
“不”石琳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脸上不由地又泛上一朵红霞。苏望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妮子还是知道郎州的一些风俗,清楚女孩跟男孩一起去男方家意味着什么。
“那你家里肯定会有人来接你吗?”火车到郎州市火车站估计都凌晨一点了,所以苏望一定要问清楚。
“在潭州时我不是给家里打电话了吗,我爸会到火车站接我。”石琳看了苏望一眼答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行,我先下车了,记住我家的电话了吗?”
“记住了,苏望,我发现你其实很啰嗦呀。”石琳有点不满道。旁边休息的一位乘务员笑着接了一句:“人家小伙是舍不得离开你。”另一位乘务员接着道:“这人啊,一到了难舍难分的时候就格外地啰嗦。”多好的乘务员啊,就冲他们两句话,这特别座位不要说十五元一个人,五十元我都愿意来。
石琳连忙把头转到另一边,苏望则嘿嘿笑了一声,拎着行李走出了餐车,无声中石琳的头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苏望的背影。
走下火车,一股深夜里独有的冷风迎面而来,苏望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义陵,我又一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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