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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横脸上一直做作的胆怯猥琐之色已然消失,沉声道:“智王,若我说不出你想听的答案,你真要伤我家小?”
智微笑道:“仇横,别自己吓自己,我何时说过要伤害你的家小?”
仇横听说智不会伤害自己家人,心中一安,他此时已打定主意绝不说出帮拓拔战陷害顺州一事,否则不但自己难逃卖城骂名,就连家小也会被人鄙夷仇视,当即一脸坦然的道:“智王,在您杀了黄成后,末将早不存生还之望,但末将仍要以死告知智王,顺州之难既不是拓拔战授意,也绝非末将所为,您若不信末将所言,尽可动手,但您杀的只是一只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羌王涂里琛。”
智也不动怒,拂了拂藏锋较的血迹:“来你还是不知道我的为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仇横,你以为我把你一家五口掳来是为了什么?”
一边说,智一边搭住了仇横的肩膀,让他面对着道上行进的军列,又是一笑道:“如非必要,我不会伤及无辜,但我会当着你家人的面杀了你,你算是无辜吗?仇横,你知道这世上最凄惨的事是什么?那就是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惨死,若你不肯说出顺州真相,那你就会在一柱香后被我杀死在你的父母妻儿眼前,你那两位白发苍苍的父母会着自己苦心养育成人的爱子被我杀死,你的一对儿女会亲眼目睹自己的爹爹被我利刃穿喉,你的娇妻也要眼睁睁着恩爱十几年的夫君被我慢慢折磨至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幼髻童睹父惨死,温柔妻受死别苦,仇横,好好用你这颗脑袋再想想,你的家小真能受得了这等惨事?”
仇横做梦也未想到智竟然还能以此相胁,心神顿时大乱,转脸向智一,只见智脸上笑意不减,但这笑意里却带着澈骨寒意,又轻点着身上那袭被黄成鲜血所染红的白裳:“我还可以向你担保一件事;一柱香后,我一定会让你的鲜血喷洒在你家人的身上,仇横,知道吗?当你的鲜血喷溅在你爹娘的脸上,他们颤巍巍的双手会比你的尸首更冰冷,老来丧子,人生至痛,而你的妻子孩子则会伏在你的尸首上不停哭叫,在你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叫唤着你,纵然叫到声嘶力竭仍不肯放弃,可最后他们还是会绝望的发现,你已与他们生死永隔,最可怜的还是你这对子女,他们虽然还年幼,可终他们一生都忘不了双手染满你鲜血的这一霎,因为这种亲人的鲜血是永远也洗不去的,虽然我不会伤害他们,可亲眼目睹你的死状已是对他们的最大伤害。”
智忽停止了踱步,紧紧盯着仇横的双眼,眼中闪动着一丝奇异的光芒,声音也变得阴沉幽抑,冷冷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痛楚,仇横,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等把握吗?因为我也曾经历过这等生离死别,我义父在我们几兄弟眼前慨然赴死,我大哥为救出兄弟们力战而亡,我二哥在他新婚之夜毒发身亡,就在昨日,我还亲手杀了我妹妹最心爱的男子,所以我很清楚这种痛苦,你的家小在着你死时一定会伤心欲狂,这血淋淋的刺痛也会一直烙在他们心底,至死不灭。就算倾尽天下江海,也洗不尽这份痛楚,没错,他们会活下去,可只要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逃不过今日的痛楚之伤!”
若海惊讶的了眼智,智所说的其实都是他自己的心底至痛,但他从不肯在人前流露,却在此刻已恫吓的方式一一道出。
仇横早听得汗如雨下,不停喘着粗气,忽然喊道:“智,你┉你敢?我做鬼也不┉┉”
智冷笑打断:“别说什么做鬼也不放过我之类的废话,这世上,我不敢做的事倒还真是不多。”
想到家人要经历的惨事,仇横嘶声叫道:“智,你真下得了手?”
智寒声道:“这有何难?只是遇恶更恶而已,比起我此次要对羌族所做之事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这也是拜你所赐。”
智又是一声冷笑,左手藏锋剑晃出一道弧光,直指着大道上的军列,冷冷道:“仇横,好好着军列,不到一柱香的时辰,我们就可以到你的家人。”
冰冷的剑刃使仇横全身一寒,颤抖着向大道上的军列去,只见这一列列的骑军正整整齐齐的从他们身边缓慢行进,他的两千部下虽到了这里的情景,可在身周辽军的挟持下又有谁敢异动,只能一个个面无人色的望着黄成的尸首。仇横不敢再部下的神情,伸着脖子往军列最后望去,但骑军行进时扬起的尘土漫漫如雾,又怎能得见被押解在后的家人,即便让他到了自己的一家五口,他又能如何?
正在他慌乱不堪之时,只听智冷酷的不带一丝情愫的声音如利剑般贴耳响起:“别心急,会让你一家团聚的。”
仇横激灵灵一个寒颤,双脚一软跌坐在地,连向军列一眼的勇气都已丧尽,“罢了┉智王,我说了,我什么都告诉您,只求您放过我的家人┉”他心里忽然觉得很荒唐,自己为了不让家人被羌族所杀,这才带着他们逃至幽州,没想到却是自投罗,被这位仿佛比拓拔战更冷漠无情的少年逼入绝境。
“我在听。”智收回袖中剑,负手而立。
仇横再不敢迟疑,伏在地上把顺州之事详尽道出,从拓拔战对他授意此计,铁胆剑卫行凶杀死羌人,他暗中派人锯断顺州城门,到引得羌族攻破城池等事,就连涂里琛为给族人找到家园而被逼答应攻打幽州之事都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
听仇横说完这其中原委和涂里琛为族人寻找安身地的苦心,不但若海大吃一惊,连智亦为之动容,未料到羌族攻打顺州还有这等内情,冷静如石的神色霎时变得异常阴沉,难分愁怒,许久才低低一叹:“涂里琛,也是无奈之人啊┉”默立许久,方对若海道:“把仇横押上,继续前往顺州。”
这时,大道上的军列已渐渐过完,仇横张大了眼睛往末尾望去,忽然一楞,但见军列之后除了押阵的五十骑辽军外根本就没有家人的踪影,他呆呆的向智,只见智冷冷道:“我已说过,如非必要,我不会伤及无辜,你的家人都在幽州,我并没有带他们来,仇横,我虽是恶人,却还未象你这般灭绝人性。”说罢,智不再目瞪口呆的仇横,策马往军列最前奔去。
从仇横口中逼问出事实后,智又下令大军急行,这一路上,他再也未和旁人说话,只是偶尔独自叹气,窟哥成贤和若海也不敢打扰他,按令指挥军士们行军。
辽人骑术历来精湛,与女真族相比也不遑多让,这一万余骑一路控辔急行,终于在深夜时分赶到了离顺州南几十里外一处平原上,智见军士们面露偏,便下令众军暂歇,又向窟哥成贤问道:“这附近可有易藏伏兵的险要之地?”
智当日封窟哥成贤为统领时,不但命他统御新军从上京悄悄移兵幽州,还特意叮嘱窟哥成贤一路上仔细沿路各处地势,思索何处地势能伏兵,何处地势善守难攻,以此磨练这一手提拔的爱将,所以窟哥成贤对辽境内各处地界都颇稔熟,稍一打量四周便道:“智王,此去顺州多为平坦大道,沿路只有几处树林,却都不茂密,只这前方道旁倒有一小山坡,因坡上都是黄土,所以当地人称之为黄土坡┉”
“黄土坡?”智向远处的山坡一望,“我听五弟说起过这黄土坡,他当日就在那处灭了追敌连尽涯的一千追敌骁骑,听说那坡上原有一排大树,却被他给砍倒了大半。”了眼黄土坡四周,智又是一笑:“老五是个将才,借地势灭了一千劲敌,只是他这天生的悍勇之性总不让人安心。”
窟哥成贤见智一路紧绷的神色此时转和,忙趁机问道:“智王,您打算怎么对付羌人?是让兄弟们休整一夜后再攻打顺州还是稍后就去趁夜偷袭?顺州城外多为平原,最宜骑军冲锋,而且我们此次还带来了许多错王弩,不如就和羌人来个城下决战。”
若海听两人谈论讨伐羌人之事,也凑上来道:“智王,我还是让弟兄们趁今夜偷袭顺州为好,那些羌人断不会料到我们来得如此之快,正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听仇横说出了顺州真相后,虽然对羌人减去几分恨意,但想到被杀死的顺州百姓,亦不肯轻易罢休。
智不理会说得起劲的二人,慢慢走至道旁,又俯下身子在地上捡起一把土,出神的轻轻撮着,忽然喃喃道:“都是为了这一片安身黄土,却有这许多苦楚┉苦楚苦战,这样的苦战┉若能不打,那该有多好┉涂里琛,为了能完成你爹爹的遗愿,想必,你也在夜深人静之时辗转难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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