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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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怎么下的电梯，不知道是怎么拨通在楼下打牌的丈夫的电话。王萍回忆起那一刻，好像当时她还很镇定：“老公，咱们孩子跳楼了。你不要害怕，我过去看看。”

儿子躺在楼下的草地上，身上是完好的，一点都没破，表情也很平静，像小时候睡着一样，那么惹人疼。

120救护车很快赶到。医生说，孩子没救了，摔下楼的时候碰到脑子了，瞬间就走了。

小宇爸爸瘫倒在旁边的花园里，一直没敢走近看一眼。

“我当时好像没感觉到痛苦，一滴眼泪都没掉。我心里只有恨，我恨这个孩子太自私了，太狠心了！他走得那么容易，一点都没想到我们还能怎么活下去……”王萍说，她看到孩子是穿着睡衣跳下楼的，想着不能这样送殡仪馆，又上楼收拾了几件孩子平时爱穿的衣服，准备给他换上。

丈夫哭着劝她：“老婆，你不能给孩子换，你肯定受不了的！喊他干爹来吧！”

听说中午还给自己做饭的外孙突然做了这样的傻事，姥爷当即吐了几口鲜血，又被送往医院。另外几位老人也一下子懵了。

“这孩子生活就是太顺了”

小宇的房间里，他的东西已经全被处理掉，看不到一丝他的痕迹了。他跳下的那个窗台上，放着一大盆吊兰，长势旺盛，丝毫感知不到这个家庭经历的悲痛和打击。

小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为什么被批评几句就这么想不开呢？

王萍说，小宇身高1.8米多，帅气阳光，在家很听话，在外很随和。班主任说他很开朗，小区里的邻居也都夸他很有礼貌，是个懂事的孩子。

小宇的生日在11月下旬。两个月前的23日是他18岁生日，那天，小宇爸爸特地买了一部最新款的三星手机和一只剃须刀，送给儿子作为成人礼。全家人开开心心地在饭店吃了饭，饭后小宇又请来一帮要好的同学唱ktv，玩得很尽兴。

“这孩子生活就是太顺了，太幸福了。我们一直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他想出去玩，暑假我们带着他全国各地跑；他说没坐过飞机，我们就带他坐。他走后，光他穿的阿迪、耐克的鞋子我就收了两大包，都送到福利院了。”王萍说，小宇中考没考上一中，分数够三中但因为没报上不成，他们就花了近10万元送他到南方一所名校读高中。高二的时候，老师反映他喜欢去网吧上网，有时还爬学校墙头出去。王萍担心儿子一个人在外学坏了，高三年级又把他安排到p市的一所高中就读。

小宇回来后还是很乖的，虽然成绩不是很好。每天早上，王萍亲自把他送上公交车，晚上9点又到站台去等他。小宇每天都准时回来。

“我没给他施加过压力，开完家长会回来，他的成绩我都不告诉他爸爸，怕他挨揍。”对于儿子自杀的原因，王萍百思不得其解。前段时间小宇报考飞行员，初试已经通过就等着复试了，小高考成绩也还可以。

王萍本来以为再熬半年，高考过后全家就都解放了。

“孩子不明白活着的责任”

小宇出事后，王萍夫妻俩的朋友、同事、邻居纷纷前来安慰，轮流陪他们过夜，给他们做饭、送饭。

有人劝王萍把房子卖了，换个住处心情会稍微好一点。但王萍舍不得，这套房子他们住了5年了，当时就是因为孩子特别喜欢，他们才买的。住在这里，她觉得有个念想。

小宇的东西基本上都不在了，王萍只留了孩子的一张身份证放在钱包里，想他时就拿出来看看。

王萍每天路过公交车站，看到车上跟小宇差不多大的孩子就特别心疼，非常想上去抱抱他们，释放一下她积聚多日的母爱……

小宇爸爸整夜整夜地流泪，希望孩子能托个梦给他，让他再好好看一眼。前天去单位洗澡，回来又哭了一场。小宇从3岁起，都是跟着爸爸到单位洗澡的，父子俩互相搓背。现在爸爸头发还没白呢，那个搓背的小人儿就这样没了……

王萍安慰丈夫：孩子就是这个命。我一定会再给你生个孩子，我们好好养，好好教育。

王萍认为，自己对孩子教育最失职的地方，就是没让他明白自己的责任。她后来听说，儿子出事的那天，也有一个16岁的女孩在附近的广场跳楼。而在他们小区，这两年已经有3个正在上学的孩子选择了自杀。“这些孩子，都不明白自己活着的责任。”

“对于我和他爸爸来说，死真的太容易了，但我们还得活下去。我们还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还有我们的责任。”王萍说，她之所以把自己的伤痛说出来，就是想让其他父母和孩子们警醒，特别是那些孩子面临高考的父母，一定要和孩子好好沟通，让他们珍惜生命、学会感恩、勇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