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生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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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妖精和王庚埋伏的方式很“特别”。

虽然“特别”，但他们仍能在一起，而且，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的举止行动，陈妖精很留意王庚的“行动”。

这点王庚也发现了。

他本来正在看着地上的蚂蚁。

蚂蚁正在搬家：有的蚂蚁夹在中间“护送”，有的走在前边和两侧“探哨，有的伸着触颚放风，有的举托比它们自己至少还重上四倍的食物急步猛走，他在看蚂蚁的布局，就像在下一盘棋，读一本艰深而有趣的书。他是那么专注，但忽然抬头，望向陈妖精：“你在看我？”陈妖精望着眼前的人。像看看自己指甲里的坭垢。王庚却迳自说下去：“你已望了我很久了。”

陈妖精冷哂：“你知道我为甚么要盯住你？”

王庚：“因为你怕我逃走。”

陈妖精：“想不到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还是介意我过去那件事？”

“别提过去，我跟你没有过去，而且，你的事也没那么伟大。得教人老记着！”王庚用手指去碰那灯蕊的火焰。

他用拇食二指去捏它。

滋的一声：火焰居然淡淡的燃在他的指尖上，陈妖精冷冷的说：“玩火的人终为火所焚。怕死的人终究还是死的，怕事的人就算不惹事，但到头来终还是有事躲不过。”

王庚也不生气，只是忽然改了话题：“你看今晚会不会有战役？”

陈妖精沉吟了一下子：“恐怕难免。”

“是生局还是死局？”

“生死难分，胜负未定”

“你对今晚的局面会不会有些担心？”

“我只担心毛世伯。”

“为甚么？”

“因为上官云的主要目的，还不是在截击或阻止我们对方树铮的刺杀行动，如果要防止有人取方树铮性命，只要在姓方的身边小心维护便是了，何必劳师动众的到明山来阻截？上官云要对付的是毛祖强。毛祖强就算不来上海，他也一样会找上门去的，所以，毛祖强把战场放到前边来，让上官云背后的人受到威胁，化被动为主动，反守为攻，我怕真打起来，我们都帮不上毛前辈甚么忙。”

“所以你怕？”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庚一笑，他的笑意里有无限缅怀的无奈，但全无敌意：“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战役之前，总是在想，这一刻什么时候才过去？我几时才能过了这一关？过了这一刻的心情又是怎样啊？在战役之后多轻松啊，但为啥偏偏这时侯却在是重大关头之前，一切仍是未知，你说的，这种时候最是难过！”陈妖精的眼睛彷佛给王庚指上的火点亮了。

因为王庚记住了他的话。

有什么事，比人记住了他自己也认为得意的话更高兴。

所以，其实要使一个男人开心是很容易的事，至少要比女人开心要花点心思更不花钱。

于是他说了下去：“一场重要的战役，其迫力只在之前，而不是在战役中、战斗后。战役里哪有时间思考，唯有全力以赴，什么都忘了。战斗之后，结果已定，好的坏的死的生的，都无关重大了。人最感压力的是在一件事知道它会来临，但仍当未知结果之际，时间是不能改换移位的，要不然，前一刹换后一刻，心情便完全不一样了，所以，面对重大的战役，我总是在希望它快点过去，并一直在揣想如果现在已经去了，我的心情又会如何？”

王庚：“只要难关过去了之后，人们多又放松了下来，很少去回顾难关未渡之前的忐忑心情，所以也不能珍惜此刻无事便是福的心境。”

陈妖精：“便是。我也常常在未渡难关时苦思，那些名流大侠、战将勇将，在一战定江山前。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会怕，会紧张，会彷徨疑虑？我们只知道他们战胜这一仗、那一战，如何名动天下，怎样威震八方，但他们在一战功成之前，曾怕过吗？恐惧过吗？担心过惨败的后果吗？我不知道。”

王庚：“他们也一样会怕的。”

“哦？”

“他们是人，是人就会怕，就会注重得失，就会期待取胜。我想，他们在决战之前，一样会担惊受怕的。我也问过一些前辈高手大人物，他们也承认这点，他们还说，不担忧的则不是人了，而且紧张也有好处，紧张才会把潜力全激发出来，能发挥比平时更大十百倍的力量。所以有时害怕也是好事，有恐惧才有克服恐惧；有难关亦是美事。有难关才有冲破难关。”

陈妖精这才有了些笑意绽放他脸上的小痘痘之间：“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吧？在决战之前，为了放松自己，故意找些事来分心。我跟你一道作战过不少次数了吧？那次跟‘七道旋风’去对付‘小刀会’时，你在研究自己和同行的弟兄们掌中的婚姻线……”

“我本来是看自己的，结果大家都要我看一看。”

“有次我们‘七道旋风’去对付‘花鬼门’之际，你却陶醉在酒水中。”

“那天我确是酩酊大醉。”

“但你却十分陶酩，像是一种享受。”

“这也是的。”

“那次我们两人去伏袭李大炮，你却看着一只蝴蝶，看得竟似痴了。”

“那的确是一只美艳动人的蝴蝶。”

“但那只是一只蝴蝶。”

“那怕只是一条小小的虫，上天造万物，都美得惊人。只要看一花一草一树一叶，都有着令人一世赞羡不绝的美。”

“所以刚才你就在看蚂蚁。”

“蚂蚁比人伟大。”

“伟大？”

“它们比人团结，且不受分化；它们不止伟大，远比人强。”

“强？”

“它们每一只都可以抬起比它自己重四十倍的事物，我们人除了少数习武有成的高手之外，仅以本身的能力，爪不如虎利，牙不如蛇尖，便连翅膀他没有，蚂蚁有预知地震、地陷、豪雨、火灾的本领，这些，我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