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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会隐身之法。”赵健说。
杨贵用两只筷子在桌上摆了个人字形,他指着左边的尖头说:“这是天门寨这道山与对面鬼哭山交接点,在我们来路进终南山的老鹰嘴——”
“啊!我明白了!是说朱瞻垠要往回跑!”杨贵做出判断道。
赵健白了他一眼,说:“他们决不可能往回跑。他们为什么一个劲地朝东走?是一定大有文章的。”
他顿了顿,手指在筷子摆成的人形上方往右轻轻移动。“从天门寨朝东,出终南山是洛南,然后到河南卢氏或栾川——”他的手指按住筷的顶端。摇摇头,自语地,“不可能,因为这条路离西安府不远又比较平坦,他们若是从这儿逃走,很容易被捉住。他们对这一带情形一定很是很熟,决不敢冒这风险。”
“赵大人,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永远藏在深山里呢?”
“不可能!”赵健的手指移开上面一根筷子,他心里明白,因为在奉命追杀朱瞻垠之前,秦王爷向他交了底:朱瞻垠非一般案犯,不会满足于惟苟命避难一逃了事。而且给了他足够的权力,足够的关系网,务必在这个朱瞻垠赶到京师之前抓住或者杀死,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也要拖到明年五月之前不能让这个犯人进京,到时候事情可能已经尘埃落定了,秦王就不怕什么了。
赵健的手指又从下面的这根筷子往前慢慢滑动,没有说话,杨贵眼睛一亮,说:
“属下清楚了。这犯人一定是逃出终南山从洛南到河南卢氏,后经宜阳、洛阳一直到开封府去,这倒是一条近路。”
赵健的鼻子哼了哼,心里骂杨贵是个十足的草包头脑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慢说洛阳、开封一路官道繁华,难以藏身,去开封这样的大城市,那不是找死吗……赵健的手指慢慢向前滑行,忽然说道:“他十有八九从商南向东先逃往安徽。”
杨贵茫然,心里想这下子断了追踪,再要抓到犯人的影儿,恐怕是大海捞针了。
“我们立刻飞奔商南。”赵健断定自己的推测。
“守株待兔?”杨贵没有说出来,随口应诺道:“好,去商南。”
两个人的错误判断,终于使朱瞻垠和杏儿两个人免受到了今后的追击之苦,但是,此刻的他们已经在终南山陷入了另外的一个困境之中,不过只要能逃出终南山,那么以后的行程,将会顺利的多了。
但是,他们能逃出去吗?
在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洞边打了个盹。醒来时已升起了太阳,杏儿叫醒朱瞻垠,彼此对望一眼,蓬乱的头发,划破的额头手背,不觉怜悯苦笑。
围着大银杏树绕了一圈的柴火已成灰烬,有两处还在冒着烟。这是昨夜临睡前燃烧的黄火。杏儿向朱瞻垠解释说,在跟着父亲跑江湖时有年夏天的一个夜里,班子露宿大山,那山里虎狼肆虐,父亲就是在睡铺的周围这样烧一圈火,说是可以驱赶野兽。
而他们二人果然睡了几个时辰的安稳觉,耳畔虽然不时听到虎啸狼嗥,可能是因为野兽见了火,吓得不敢近前骚扰吧。朱瞻垠越来越觉得杏儿有些神秘。之前怎么还没有发现这个女子有这种本事,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于是拉起杏儿,到离大树几丈开外的泉边,洗脸洗手,杏儿还取出梳子梳理一番。也为朱瞻垠梳了梳一头乱发。
太阳像一个圆圆的大橙子挂在两峰之间,温暖而柔和,周遭烟岚腾袅。丛林中数不清的鸟儿啁啾着,鸣唱着,飞来绕去。
在他们只有一丈远处的一棵橡树的横枝上,并立着一对翠颈红羽凤头锦尾的不知名的鸟儿,正交颈嬉戏,发出一阵柔情蜜意的低鸣,它们似乎分明看见近在咫尺的他们,但毫不在意,毫不理会,不知是因为这座大山里真的从来无人光顾无敌侵扰之故所以它们不知人之厉害而无惊无惧!还是因为这对鸟儿生来便藏身于这座峻岭未曾出山从没有见过人是什么模样而把他们当成了与虎狼猴子一样的邻居了。抑或是因为这一双情侣欢情正浓陶醉在热恋的甜蜜中而忽略了天地间万物的存在了吧。
让二人不忍心去惊动它们。阳光射进丛林,像无数支金箭。支校的花草,叶片上托着晶莹的露珠。葛藤灌木野草山花连成一片。空气中充溢着野花的芳香,草木的青气。经过一夜的喧嚣,野兽们已经疲倦,便在山石上草丛中偃息了。
朱瞻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远离市声远离尘嚣远离丑恶远离污浊的宁静,洁净,清纯……但是,人世间却是太丑恶太卑污了。心里愤愤地不由攥紧拳头,恨恨地在心里骂着追杀自己的人还有那个已经不亲近的所谓秦王,那也算是他的哥哥啊,才两代的关系,就这样没有一点亲情了。
环顾迭翠群山,不免又神色黯然:陷入这险峰瘴疠虎狼出没的深山,不知哪里有出口,哪里有人家,通往商南的道路更是一片渺茫。
他们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在无路的山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翻过一道漫坡之后,山石渐渐高起来,左右两旁均是沟壑,泉水在布满大小石块的山洞里流泻,流泉撞击着石块,溅起翡翠般的水花,打了几个旋涡,又跳跃着奔流而下。两只猴子在涧中石块上嬉戏打闹,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躬着身朝上走,山路越来越窄,后来竟如同鲫鱼背,仅约一丈来宽,两旁的山涧也渐渐深起来,他们喘吁吁地走上那块巨大的鲫鱼的圆滑脊背,到了尽头,忽然断了路,原是一个空悬的陡崖,一簇簇一片片繁茂的葛藤互相攀扯着镶嵌在山石中,十几棵虬劲的苍松形态各异,有的孤直毕立,有的探首深谷,有的仰卧,有的悬挂,有的弯曲。
朱瞻垠绝望地叹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一块隆起的粗石上。杏儿俯首下看,她惊喜地嚷道:
“公子,你仔细瞧瞧,这山崖陡而不高,那青草地看得清清楚楚,以我的经验看来,地面离此至多不过二十丈。”
朱瞻垠果然看见崖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地,甚至连红花黄花乃至花间翩飞的蝴蝶也看得清清楚楚。
杏儿动手砍了许多葛藤,半个时辰后编了根又粗又长又牢的绳索,将绳索的一头牢牢地挂在一棵倒挂的松树上。不一会,两人先后缘索而下,缓缓地落在草地上。
这是长满着青草的溪畔,姹紫嫣红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自由自在地在草地间摇曳,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他们踩着松软的花草,沿坡而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的鹅卵石明晰可见。他们蹲在溪边的突兀的小石上,掬起溪水美美地喝了几口。
太阳是从小溪对面的两山间射过来的,他们涉过浅浅的清溪,朝对面的山中走去。
两山间形成了个很大的斜坡,遍布杂草、乔木、碎石,偶尔惊起几只云雀,扑喇喇从脚下突然飞起,拍着双翅,惆瞅着,直冲云雾。忽然,迎面空中掠过一阵飞鸟,鸣叫着四散而去。成群的梅花鹿,山羊还有野兔,从他们的身边惊惶地拼命地奔突而过,几头野猪埋着头哼哼着朝他们狂奔冲来,似乎没有觉得他们的存在,从他们两边呼嚣逃去。
“有猛兽!”杏儿突然惊叫着。
“你怎么知道?”朱瞻垠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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