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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凌孟祈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忙道:“我真的伤得不重,比起以往,这已算是好的了,只是那毒稍稍有些霸道罢了……对了,你怎么这会子来了?老夫人竟也同意你出来?这大半夜的,外面也不安全啊,我还是即刻安排人送你回去罢,等过几日我身体痊愈了,我立刻去瞧你,你道好不好?”
陆明萱闻言,拿帕子拭了泪,才恶狠狠的道:“你管我那么多呢,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谁,连你受伤的消息都要我一再的逼问虎子,他才肯告诉我,可见因为你一直拿我当外人,连带虎子都不将我放在眼里,如今你又要赶我走,好,我走便是,只我走了就未必会再回来了,你别后悔!”‘悔’字的尾音还没落下,人也在几步开外。
急得凌孟祈撑起身子在后面叫道:“我几时拿你当外人,又几时要赶你走了,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我的心意别人不知道,你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几时不拿你当我的谁了……咳咳咳……”因为话说得太急太快,没说几句,便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明萱听在耳里,大脑还来不及发出指令,双腿已自有意识般折回了他床前,手也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在给他拍背了:“你是非要怄死了我才肯罢休是不是!”
凌孟祈顺势握了她另一只手,委屈道:“明明就是你一直在怄我……对不起嘛,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是真不想让你担心,横竖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也就只剩些外伤,再将养个几日便能大好了,又何必白让你担心?”
又忍不住哼哼唧唧的骂虎子,“不过就是让他送个东西而已,竟然也做不好,我养他何用?明儿就给我滚回临州去,不然将来还不定误我多少事儿呢!”
陆明萱嗔道:“你别怪人虎子,我根本没见到他,他把东西交给丹碧就走了,是我自己意识到不对的,前些日子我做了个噩梦,之后又一直没收到你的信,我心里便一直慌慌的,所以让丹碧立刻将虎子给追了回来,这才知道了……若我不是自己意识到了不对,让丹碧将虎子给追回去,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再不瞒我任何事的吗,怎么如今又食言了,你这样叫我以后还怎么敢相信你说的话?”
这话说得凌孟祈讪讪的,片刻方小声道:“善意的欺瞒应该不算罢……”话没说完,见陆明萱冷着一张小脸,明显不接受他的说辞,只得继续赔小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陆明萱则继续没好气:“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你的话了,毕竟你做这样的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再骗我?”本来她也知道凌孟祈如今有伤在身,她不该与他胡搅蛮缠的,可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慌和方才乍闻噩耗时的锥心之痛,她便控制不住自己,定要得他一个承诺方能安心。
凌孟祈无法,只得再四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又可怜巴巴的说自己的伤口好疼,仗着陆明萱刀子嘴豆腐心,到底哄得她缓和了神色,拿手指指着他的额头嗔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真的不理你!”
“不会了不会了……”凌孟祈忙一叠声的保证,顺势抱着她的纤腰吃了一会儿嫩豆腐,才赶在“火势”蔓延之前放开了她,龇牙咧嘴的趴回了床上去。
陆明萱便坐到他床前的圆凳上,蹙眉问起他此番受伤的经过来,“……不是说此番只是普通的任务,不会有危险的吗,怎么竟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身边不是高手众多吗,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在高手如云的情况下,将你伤成这样?我听虎子说,你们是在江上遇袭的,难道事先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有问题?你们可都是朝廷命官,还不是普通的朝廷命官,到底谁给的对方胆子,让他们敢公然袭击你们的?”
她虽知道他做这几年锦衣卫下来,一定结了不少仇家,可胆敢这样公然上门寻仇,还堪堪与锦衣卫打了个平手的,对方一定不是普通人。
且有了一次,便肯定还会有二次三次,他若一直都只能被动挨打,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这般好运的再捡回一条命来,倒不如弄清对方是谁,主动出击一劳永逸的好!
听她连珠带炮的一串问题问下来,凌孟祈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片刻方冷笑道:“自然是有贵人给他们胆子,他们才敢猖狂至厮!”
陆明萱听他的口气,竟像是已知道对方是谁了似的,忙道:“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凌孟祈冷声道:“我当时晕倒前,我的人已控制住了他们仅剩的几个人,我让留了一个活口等我事后亲自问话,这才知道我中的竟是大内的毒,对方则个个儿都在牙里藏着毒药,完全就是死士的做法,而放眼京都乃至全天下,养得起死士且有必要养死士的,并没有多少人。”
大内的毒,难道竟是皇上?陆明萱的心猛地一跳,声音都变了调:“难道……皇上他终于……”
凌孟祈一脸的冷诮:“一开始我也以为是那一位,但转念一想,那一位如果想要我的命,就算他投鼠忌器,依然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让自己的人自相残杀?而且他现在还要用我呢,就算他一心要我的命,应当也不会急于这一时,所以他反倒是最不可能的人。”
陆明萱听他这般一分析,方心下稍松,只要不是皇上,他们就还有反抗的余地与自救的机会,反之他们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可若不是皇上,又会是谁呢?”陆明萱眉头只舒展开了一瞬,随即便又皱了起来,“你与那些人结仇又不是私人恩怨,原是奉命行事,那些人就算要寻仇,也不该单找你一个才是啊……难道与皇后有关?再不然就是当初平王之事事发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就直接告诉我罢,别卖关子了!”
凌孟祈沉默了好半晌,才听不出任何喜怒的道:“是宁王!”
“宁王!怎么可能!”陆明萱不由失声叫了起来,“他可是你的、他可是你的……再怎么说你们身上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明萱是真没有想到此番欲取凌孟祈性命的人竟是宁王,虽然她听凌孟祈说过宁王对他颇为不善,可再不善,那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宁王怎么下得去那个手?
连皇上那般恨凌孟祈的,尚且因为顾及罗贵妃的感受,一直没真正拿他怎么样,想不到到头来先动手的,竟会是宁王,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也是一个天大的悲哀!
凌孟祈冷嗤一声:“怎么不可能,他身上的确与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可我既然从未拿他当过兄弟,他自然也可以不拿我当兄弟,这本来就是相对的!我只是没想到……”
他只是没想到,宁王竟恨他恨到一心欲至他于死地的地步,原本他还想着,二人即便做不成兄弟,做君臣却是可以的,岂料宁王竟连做君臣的机会都不给他,一心要他的命,这哪里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陆明萱仍是满脸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就算你做不到拿他当弟弟,他也做不到拿你当哥哥,他也不该这样对你啊,他凭什么这样对你,明明你才是受害者,当年的事发生时,他虽然还未出生,勉强可以算是无辜的,可对不起你的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说替父还债,觉得愧对于你也就罢了,竟还一心要你的命,他凭什么,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他也不怕遭天谴吗!”
陆明萱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已是恨不能将宁王大卸八块!
凌孟祈冷笑道:“他怎么可能会觉得对不起我,他只会觉得我的存在之于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是一颗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将他们母子炸得身败名裂,将他大好前程炸得粉碎的定时炸弹,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直接结果了我,如此他便既不会觉得耻辱,也不必再担心什么时候我的身份曝光了以后,他们母子将受到影响了。”
到底是一个娘生的,不得不说凌孟祈对宁王心态的这番分析还是挺到位的。
“至于他的良心,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可不认为皇家的人有谁生了这个东西的!”凌孟祈继续冷声道,“天谴他就更不必怕了,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自以为自己就是天,自己就是王法,他要谁生谁就生,他要谁死谁就死,由来只有他惩罚别人的,别人岂敢惩罚他?可他别忘了,就算他已是太子了,这天下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由他说了算的,更何况他还不是太子!”
以前他想着宁王若是做了太子,纵对他没有好处,至少也不会有坏处,总好过其他几位皇子上位,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为了自保,更为了他和萱妹妹大后半辈子的好日子,他少不得要另投明主,与宁王博上一搏了,如此若是成功了,自然他什么都有了,反之即便失败了,也不过就是与现在一样的结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明萱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凌孟祈的意思,蹙眉低声道:“你的意思,是打算投向端王了?我与卫姐姐倒是要好,可以通过她为你和端王搭线,可一来端王未必有那个意思,他毕竟既不占长也不得宠,二来贵妃娘娘那里,你总不能全不顾忌,兄弟阋墙,最痛心的,只怕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了……”
不必凌孟祈说,陆明萱也能猜到他是想投向端王了,事实上,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了,大皇子与平王都没了做太子的机会,且与他都是仇人,唯有端王与其既算得上有几分交情,又还有问鼎太子之位的希望。
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兄弟阋墙,最痛心的只会是做母亲的,到时候罗贵妃就该情何以堪?当年的事她的确大错特错,可她待凌孟祈的心,却绝对是真的!
凌孟祈冷笑道:“已经兄弟阋墙了,你觉得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即便我不计较此番之事,他慕容恒也一定不会放过我,我总不能为了不让那个女人伤心,就坐以待毙,任由慕容恒打杀,这些年受尽她万千宠爱的,可不是我而是他慕容恒,慕容恒都不怕她伤心了,我有什么可怕的!”
陆明萱心一沉,宁王既恨凌孟祈恨到要他命的地步,此番之事自然有一便会有二,谁又说得准凌孟祈每次都能这般好运?即便他真能这般好运,等到将来宁王登基之后又该怎么办?
偏宁王一看就不是个怕罗贵妃伤心的主儿,做子女的在面对做父母的时,往往都是这般有恃无恐的,反倒是男女之间,谁爱谁更多一些,妥协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这也是皇上至今没动凌孟祈的原因,显然宁王比皇上更无所顾忌!
陆明萱不由叹道:“话虽如此,最可怜的到底还是贵妃娘娘……也罢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然既是她自己种下这个恶因了,也就怪不得今日会生出这样的恶果来,总不能真让你什么也不做,只坐以待毙罢?只是端王那里,不知道是否真有那个意思?”
凌孟祈勾唇道:“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皇子是真的不想登上那个至高无上位子的,端王自然也不例外,不然去年在江南时,他何至于那般事事都亲力亲为,甚至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得民心罢了,而且他的母家自来不弱,如今又做了卫大将军的女婿,说他没有那个心,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反正是不信的,你别着急,到底他没有那个心,我过阵子找机会一试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你万事小心。”陆明萱一脸的担忧,“宁王既生了那个心,只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又不能将锦衣卫的人调到自己家中来长住……”
话说回来,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能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下这样的杀手了,将来若是真让他做了这天下的主宰,还不定会怎样血流成河呢!
凌孟祈道:“你别担心,他既选在我出京时动手,可见多少还是有几分顾忌的,想来在京城里他还不至于轻举妄动,况我也绝不会傻到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只是……”
说着忽然握了陆明萱的手,满脸歉然的低声道:“只是我答应了你以后要让你跟着我过好日子,不让你受任何委屈的,如今却要食言,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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