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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好是好,就怕让邻居们看见。”怀沉石有些担心。

“唉,现在住在楼房里,邻里间,相互都不认得,你别插门,我也不敲门,上楼时,小心点儿,见有人来,就不进去,谁会知道呀?”

见马小丽说得有谱,怀沉石也觉得这办法挺好。二人约好时间,怀沉石又把楼牌号告诉了马小丽,吃过饭,各自散去。

马小丽回到公司,把二人约好的时间,告诉了昌欢。

星期一中午,昌欢吃了午饭,来到怀沉石家东街口的拐角处躲起,眼马马小丽向她打过手势,走进了楼道,昌欢赶快来到一家小食杂店,照着马小丽事先给她的电话号码,拨通了怀沉石妻子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对方是谁,昌欢告诉她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把家门看严了,小心别人进去。”说着,昌欢故意浪笑了一声,讥嘲对方说,“真是个呆子,赶紧回家看看吧……”说完,把电话挂死,掏出五角钱给店主,转身离开。

电话那端的女人极敏感,从昌欢的笑声里,似乎听懂了什么,放下电话,急匆匆跑出办公室,也顾不上请假,推出自行车,往家里飞奔。到了楼下,放下自行车,向楼上冲去。到了家门口,已经隐约听见,从家里传出来不同寻常的声音。女主人取出钥匙,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幕,吓得她浑身发抖:床上的锦缎被下,像裹了一堆蟒蛇,挣扎着,扭动着,幸好丈夫的脑袋,向她证明,这一切都发生在她家里。

听见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床上的扭动嘎然止住,丈夫扭头看过来,一双羊眼,像突入狼群的羔羊,恐惧中带着哀怜。

“臭流氓!”女主人愤怒得不行,冲到床边,就要抽打马小丽。不想马小丽这时却极冷静,不动声色地提防着女主人的冲锋,十分老练地挥手,抽了女主人两个嘴巴。女主人猛遭一击,像兀然受伤的母狮,嗷叫着,发起反攻,直扑马小丽来。马小丽机警地躲藏到怀沉石背后,及时提醒怀沉石,“快抱住你老婆!不然,我就光着身子跑出去啦!到那时,对你可不利!”

这句提醒,果然凑效,怀沉石光着身子,抱住狂怒的妻子,嘴里也不忘哀求妻子别张扬,小心邻居们听见。完全失去理智的妻子,哪里能听得进这种规劝,在丈夫怀里又哭又叫,不停地撕打着。较比而言,马小丽这会儿,倒显得从容不迫,不失斯文地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甚至还有兴致,看看旗袍最下边的一个纽扣是否系好,确信一切都穿着停当,才看了一眼正在丈夫怀里撒野的女主人,冷冰冰骂了一句,“真扫兴,搅了老娘的好事。”说着,伸手在女主人脸上狠挠了一下,女主人脸上,立时显出五道血淋淋的指痕。马小丽提起手提包,步态优雅地走了出去。

丈夫的苦苦哀求,还是没能打动妻子。妻子的嗷叫声,引来了街坊四邻的围观。

半个月后,怀沉石和妻子办了离婚手续。

三个月后,正逢政府精减机构,怀沉石生活不检点,作风腐化堕落,名单赫然出现在精简之列,不得已,只好辞职回家,开始自谋职业。

昌欢得到消息,心里畅舒了一口气……

几乎就在怀沉石离职的同时,昌乐也辞职下海了。

昌乐到底禁不住妻子的聒噪,发了狠誓,非要做出个样儿来,让老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嘴巴的巨人,行动的侏儒?他发誓,要把赚到的钱,统统塞进家里,直到把家里塞得装不下为止,让老婆一看到钱就想吐,别再到他耳边,为了钱的事,向他喋喋不休的讨厌。

昌乐早先和父母住一块儿时,成天壮着脸皮,装聋卖傻,在家里白吃白喝,每月的工资,全揣进自己腰包。虽说钱不多,毕竟吃喝不用自己掏钱,平日杂七杂八的开销也不多,觉着手头蛮宽裕的。自打分家另过,情况就不一样了,每天一开门,菜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自己掏腰包,昌乐又爱交结,人情往份也不少,又是个散财童子的性子,日子就过得有些紧巴;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见小姑子昌欢大把赚钱,大把的花钱,自个儿披金戴银不说,又把母亲妆扮得珠光宝气,自从搬进老宅,整日里饫甘餍肥,俨然城里新贵,昌乐媳妇看得眼热,少不了在丈夫耳边嘀咕,嘲笑昌乐没本事,七尺汉子,天天当个孩子王,嘴上却不老实,咋咋呼呼的,吹嘘自己有这本事那本事的,看似无所不能,可实际上呢,商场里橱窗里摆的洋娃娃一个,一肚子的草……

昌乐原本不是安分的料,媳妇不聒噪,他心里已经不平衡了,自以为样样不比妹妹差,又是大学毕业,眼见昌欢花钱像流水,平日小钱儿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大学毕业,相形之下,反倒像叫花似的,早有了辞职下海的念头,只是迟迟没做决断,如今经妻子一番数落,心里拱起火来,找来几个朋友一合计,一群酒肉朋友也都跟着起哄,说他天天呆在学校里,白瞎了他一身的本事,昌乐头脑一热,当下决定:辞职!

三月十四日,上午刚领回这个月的工资,下午,昌乐就向校长交了辞职报告,第二天就不再上班。

辞了工作,昌乐心里反倒有些茫然,这时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没确定经营的项目,甚至连投资的标的,都没核算。伧促中,他找来几个在社会上混混的朋友。几个朋友听说昌乐真的辞了职,立马都闭上了嘴巴,不再像往常那样,见了面,就在昌乐面前炫耀自己的本事,吹嘘自己的经营理念。几个人闷坐了一会儿,昌乐问,“开饭店,怎么样?”

“行。”有人搭腔。

接着有人给昌乐出主意。几个人议论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像样的的办法,直至晚上妻子回来,问起下海的事,昌乐脑子里空空如也,才晃然明白,整整一个白天,都在和朋友空谈,什么也没理顺出个头绪。

“看,我说对了吧?”妻子冷着脸,嘲讽道,“我早说过了,你不过是个嘴的巨人,行动的侏儒。听你嘴上谈兵,当个国务院总理,都是绰绰有余的,看你妹妹挣了钱,你还不服气,现在知道了吧?你差得远呢,看你交的那帮朋友吧,吃软饭的也有,偷鸡摸狗的也有,平日里吃吃喝喝还行,哪有一个是做正经事的?早就劝你少和那帮人来往,你就是不听,怎么样?真正遇上事了,哪一个能用得上?但愿你别像他们一样,靠老婆挣钱养活……”

一通不管不顾的数落,气得昌乐胸口堵得慌,如今工作辞了,在没往家里赚钱之前,也只有听人数落,忍下这口气。晚上闷着吃了饭,昌乐早早躺下,开始筹划开饭店的事,把一应要做的事,先打了个腹稿,以便明天不再空谈,直接按照预先设定的方案去做。

一觉醒来,昌乐早早起身,怕遭妻子数落,也不敢吱声,匆匆吃过饭,一大早就出了门儿。刚走出胡同,迎面撞上司马后。司马后是昌乐的玩小儿,自小没了娘,父亲把他兄妹三人拉扯大,家里极穷,上小学校后,才开始穿上裤子,同学小视他,不愿和他交结。昌乐性格开朗,大咧咧的,不另眼看他,从小学到中学,他只跟昌乐要好,下乡时,父亲去世了,他就成了脱了缰的野马。后来回了城,哥哥姐姐都结了婚,家里只剩他一人。在工厂上班时,他看中了一个姑娘,无奈姑娘嫌他家穷,不愿招惹他。司马后被欲火烧昏了头,想出一个先斩后奏的馊主意,得知姑娘爱好刺绣,借口他家有一幅祖上传下来的苏绣,想让姑娘看看工艺好不好,骗那姑娘到家里,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不想那姑娘性情暴烈,告发了他,法院以强奸罪,判了他八年,春节前才刑满释放。眼下也没有工作,身无分文,也没什么本事,天天在街上混饭吃,是个给顿饭吃,愿意替人家卖命的主儿。

昌乐见司马后来找他,紧走几步,迎了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一大早就来了。”

司马后咧嘴笑了笑,说,“昨晚听猴子说,你下海了,要开饭店,我寻思着,在家闲着没事,看看能不能帮着干点什么?”

昌乐心里一阵发热。平时家里人,总说他结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块,吃吃喝喝还行,有急事的时候,不顶用。现在看来,家里人说错了,你看,自己刚下海,朋友们就这么帮忙,义气呀。昌乐把自己一夜想出来的计划说了一下,司马后听了,就点头,说挺好,昌乐也来了自信,带上司马后,上街物色开饭店的门点儿。一上午看过几家,不是店面太小,就是地角偏僻;店面大且不偏僻的,租金又高得吓人。

傍晌,二人走得乏了,昌乐找了家面馆,请司马后吃了碗混汤面,坐在面馆里歇了一会儿,又出去寻摸。下午,在南街口外,二人看中了一个店面,这里早先就是一家饭店,不知什么原因,歇业了,门上贴着招租的广告,下面留有联系电话。店面挺迎眼,又在闹市区,是个不错的门脸儿,昌乐动心了,照着电话号码,给房东打了电话,电话那端是个女人的声音。不待昌乐询问,就说起自己店面的好处,说这间店面,她原本是要自己开饭店的,不想丈夫得了病,在家照料丈夫,不得已,才往外出租。全金宁城,像她这么好的店面,打着灯笼都不好找,早先租用的那家,生意本来挺好的,无奈那家男人赌博,输得连厨师的工钱都发不出了,只好歇了业。

昌乐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了一大通,瞅准时机,插话问房租的事,那女人说,“这个门面,年租金,按说怎么也得五万,不过眼下家里正等着用钱,也不想一口价了,你诚心想租,还可以商量,店面都是去年才装修的,后厨的灶具也齐备,你进来就可以营业,不用再投钱了。甄老板果真有意,我现在就过去开门,你可以进去看看。”

昌乐听完报价,觉着租金不低,正要回绝,不想对方倒会说话,把话说得既到位,又留有余地,便答应进去看看再说。

不出半个时辰,女房东赶来了,是个中年偏胖的女人。见面寒暄了几句,开了店门,让昌乐二人进去看看。走进里面,昌乐发现,女主人电话说的,水份太大,后厨的灶具,勉强可用,可餐厅的装修,实在说不过去,不合昌乐的心思,餐桌、椅子也不入眼。昌乐环视了一圈,对女主人说,“你这装修不行,我要租用,这些都得全换。”女主人听了,也不感到意外,笑了笑说,“甄老板有钱,尽管重新装修是了。”

“可是,你的房租太贵了。”昌乐说。

“那甄老板的意思呢?”

“最高给你两万。”

“两万?”女主人显得很惊讶,当即摇头否决。

昌乐见她摇头,以为没戏了,转身要走。女主人见二人走到门口,喊了一声,“甄老板,你是做大生意的人,别跟我们小户人家斤斤计较,你随便从兜角刮拉一下,就够我们一年用的,你也别太抠了,你要是诚心租,就再给涨几个,别这么金口玉牙的,说一不二。怎么样,甄老板?”

这女人会说话,出口的话,听了心里舒服。虽说眼下囊中羞涩,连开饭店的本钱还着落,昌乐却立住了脚,回身望着女房东说,“三万,怎么样?”

“行啊,三万就三万吧,谁让我眼下正急着用钱呢?要不然,这个价,肯定不行。”女房东说着,又紧盯着昌乐问,“甄老板,你看,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呀?”

“先不忙,”昌乐说,“我先回去做一下预算,筹划筹划,顺利的话,这一两天就签。”

“行,”女房东说,“我的电话留在这儿,甄老板有事,打电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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