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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迎上前去,与白衣的男子含笑招呼,回头看蚩鸢时,却见那个南疆人的眼中满是恨意。杀气从蚩鸢的眼中迸出,牙咬的咯吱响,拳头捏的骨节劈啪。李世民皱起眉,虽不知蚩鸢为何会突然变了脸,却很快做出了正确的反应。蚩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拳砸向白衣男子的面门,拳头砸到一半却被李世民拦住。蚩鸢一惊,不曾想过这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竟会有如此高强的武艺。李世民捏着蚩鸢的手腕,有如一把铁钳,他皱眉问道:“你跟无记有仇?”无记?他不是叫做邢天吗?蚩鸢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泪长流,他的拳头软了下去,人也软了下去。这个永远不会向谁低头的男人竟然跪在了那个叫做无记的男人面前,痛呼道:“把我的盈……还给我……”
唐王府深处的竹林中,李世民正襟坐在大厅正前,蚩鸢直直的站在门口,怨恨的看着那个与邢天一模一样却被人叫做无记的人。无记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李世民,自始自终他一直在整理他刚带回来的红梅,好象屋里两个人相互的对话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蚩鸢已将他所知道的邢天对他的欺骗尽数道出,只听的李世民两道眉皱成了一道。“你说无记本名叫做邢天,还说他曾经被镇南王贺兰尚认做女婿,还帮着一起攻打你们村寨?”李世民显然觉得这个言论十分荒唐,贺兰尚的女婿是宇文成辉,在他女婿死后,前去查案的谨王也死在了不明身份的刺客手上。在贺兰尚查出刺客身份带兵前去剿灭后,镇南王府在一夜之间被人血洗,贺兰尚身首异处,其女贺兰盈下落不明。这些事在数月前还曾轰动一时,但现在早已成了陈芝麻烂谷子,人人都忙着去迎接改朝换代的盛事,还有谁记得南疆那个穷地方的一方霸主?李世民对蚩鸢的话表示怀疑,却并不否定,无记本就没有记忆,谁都不知道他从哪来,是什么人。数月前李世民与他父亲从太原回长安的途中被人伏击,随行将士大半身亡,李世民护着父亲逃至山中,伤累交加,眼见不支,无记便是这时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晚的月出奇的圆,月下的林间,俊美的白衣男子缓步行来,飘逸如梦似幻,仿如天人。他只问了李世民的名字,便叫他们随他而去。荒原的平地,几堆乱石,无记随手指出,偏移下方位,八卦乱阵浑然天成。他助他们脱困后,飘然离去,众人皆为他神人般的淡逸钦倒,几经周折才请得他出来,却发现他竟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神秘人物。
无记没有记忆,却有着比任何人都渊博的见识,这世上似乎没什么事情是他不会的,有人甚至觉得,如果他的身手也能跟他的头脑一样好使,那便会是世间唯一的完美。这个神秘的男人,通晓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他自己却没有半分的功力,是个标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记忆可以失去,武功却没有理由失去。如果蚩鸢说的是真的,无记应该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但为什么他却一点内力都没有?李世民疑惑的望向还在整理红梅的无记,无记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发表下意见,淡淡的说道:“二公子,若他真的认得我,那便是我的朋友,我以前做过些什么,也算是我的私事,对吗?”李世民明白了无记的意思,他不想让他插手这件事情,但是蚩鸢一看到无记就两眼冒火,放他们俩独处,安全吗?无记放下手中的花,转身看了看蚩鸢,向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道:“放心,他不会杀我的。”
李世民满怀着担忧离开了听竹轩,蚩鸢只是捏着拳头瞪着无记,没有任何的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无记笑道:“别紧张,你刚才说的事情我有些不明白,我们去书房好好谈谈,来吧。”无记走出大厅,蚩鸢紧跟着他,似乎生怕把他弄丢了一样。无记向站在门口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无忧说道:“去,出去买点酒回来,不到天黑不准回来。”他扔了一小块银子给了无忧,然后转身进了书房。蚩鸢跟进书房,无记提醒道:“把门关上,注意别让那小子又偷听去了。”蚩鸢转头看了看门外,发现无忧脑袋一缩,消失在了院门口。怎么这家伙经常偷听他家先生的谈话吗?无记笑道:“那家伙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懂还喜欢乱传,这一路上,他一定跟你说了不少我的事吧。”无记坐在了书桌前,目光落在桌上那副没画完的画上,眼中尽是黯然。蚩鸢满腔的怒气在经过李世民的调解和无忧滑稽的偷听行动后已经大打了个折扣,此刻看到无记眼中的悲伤竟然生出了一丝的同情。眼前这个男人在半年前还是如此强悍如此不可一世,现在竟变成了这样文弱,这样苍白的一副模样。
无记抚摩着那副画,长叹一声,说道:“也许,你永远不能体会失去记忆的痛苦。梦中才会出现的片段,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在一觉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无论怎么去想,始终找不回一丝一缕。”无记抬起头,看着蚩鸢,眼中尽是亲切。“无论你是我以前的仇人,还是别的什么,你知道我的过去。如果真的想要找我报仇,那么便帮我找回从前的我吧。我知道,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也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只要我变回了你口中那个邢天,你也可以放开手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蚩鸢沉默了,现在的无记跟以前的邢天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邢天也许会知道贺兰盈的下落,但无记却一定不会知道。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记得南疆的一切?无记道:“我希望你告诉我真话,我以前到底做过些什么?把你已经确定的,亲眼所见的,告诉我。”已经确定的?亲眼所见的?蚩鸢想了想,如果要满足这两点要求,他对邢天的了解基本就只局限在那两次的见面。
“我跟你只见过两面。确切来说,只是一面。”蚩鸢思索再三,决定还是把他对邢天的印象客观的告诉给无记。“那是在南疆,我带着盈儿离开王府,借助着我族祭司的神力施展出乾坤挪移之术躲藏在密林深处,祭司还在我们周围布下印记,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到我们的。但你,不到一天便找到了我们,破了祭司的印记,我的蛊术也对你没有丝毫作用。你一招将我打倒,便要带盈儿离开,也幸得祭司及时赶到,用符兽牵住了你,我们才得以暂时逃脱。”蚩鸢说的没有半分夸张虚假成分,邢天却听得一脸严肃。蚩鸢继续道:“我带着盈逃到山间的木屋中,夜晚时分又被你追上。我在屋周围布满了蛊,想引你上当,你却远远的往木屋上放了一把火把我们逼了出来。你说如果盈不跟你走,贺兰尚一定会发兵,还说你带盈走只是为了交差,只要把她送回去便永不再插手我们的事。我没同意,你又是一招将我打晕,并带走了盈。”蚩鸢叹了口气,说道:“再以后的事,我都是听人说的了。相信你是不会相信那些道听途说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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