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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琪将三株养心莲也放进水盆,尽管铜色的水盆没有青花白瓷缸来的精致,有了花与鱼的点缀,平白多了不少鲜活的色彩。
杨琪正怡然自得的伏在案上望着水中的游鱼,听到院中传来动静,便抬眼透过敞开的木格窗往院内望去。
耶律斜轸如一阵旋风似的领着郑氏一众下人,所到之处如台风扫过,他身后的人只能吃力得跟上他的步伐。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的大王很生气。若他大发雷霆,势必会迁怒周围的人,因此每个人都如大祸临头一样,面上愁云惨淡。
耶律斜轸在房门前停下,目光落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干涸和打扫的湿痕、青花白瓷碎片。
他身后的婢女名叫桐叶,是负责打扫槃离居的,也是方才杨琪见到的那个吓跑的婢女。
原来她并不是吓跑,而是跑去“搬救兵”……
见到眼下的状况,敏锐的杨琪终于意识到,她很有可能钻到某人下的套子里去了。
只怕失手摔破青花白瓷的这个罪责,是要按实在她的头上,应该是有人这么期望。
扑通一声,桐叶跪在地上。
动静之大,让杨琪不禁侧目,她垂下略带同情的视线,心想着这婢女难不成是膝盖上长了茧子,她就不会觉得疼吗?
“大王,养心莲的水缸不是奴婢打破的,奴婢发现的时候,它就已经破了!”桐叶的声音很大,还带着哽咽,像是受极了委屈。
郑氏端庄威严,眉眼中带着让人信服的神采,她和蔼的对桐叶说:“你放心,既然不是你做的,大王自会为你做主。你发现养心莲的水缸摔破前,可曾见旁人出入这里?”
桐叶战战兢兢,颤抖道:“回侧妃的话,夕阳和夕月姐姐到府外的集上去了,槃离居内伺候的奴婢只剩奴婢一人,奴婢发现之前只看到……只看到……”
桐叶略微抬起眼来向杨琪望去,又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迅速的伏下头,卑微的让人心疼。
郑氏眉尾一跳,眼底闪过一抹狡色,却故作无知追问桐叶,“只看到了什么?”
桐叶不敢回答,让人等的着急,杨琪都想代她发言来满足郑氏的“好奇心”。
不过见杨琪丝毫不慌乱,也不为自己辩解,郑氏奇怪了,经历过什么的人才能临危不乱、如此淡定?
耶律斜轸快步靠近杨琪,将她的手抓起,似乎比起他的“心爱之物”养心莲,眼前的这双手才是真正的珍贵无比。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怔,杨琪任由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她能从耶律斜轸紧绷的脸孔和深邃的眼底读出一抹情绪——
焦急……
“有没有弄破哪里?”
没有在杨琪的手上找到伤口,耶律斜轸仍不放心。
杨琪神不由主的摇头,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张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瞧着他们。
她蓦地耳根子一红,紧抿了一下桃粉色的香唇,低声窘迫道:“我没事,你放手!”
将她的嗔态尽收眼底,耶律斜轸眸光幽深,险些失了神。
郑氏不忘刷一下存在感,“大王,许是着婢女眼拙瞧错了眼看差了,那养心莲的水缸十有八九是从台子上吹落的。”
郑氏这是在说笑话吗?
难不成槃离居是遭了龙卷风?
在耶律斜轸讪讪的收回手后,杨琪攥紧手指,她每一根手指上都残留着他的温度。
“不过就是碎了一个水缸,换一个就行了。鱼没事,就是不知道莲花还能不能长回来……”杨琪一脸惋惜的拨弄着养心莲快要凋落的叶子,真觉得那人狠心,故意在小小的莲花上踩了一脚。
“无妨,长不回来,本王可以再养几株。”
郑氏嫉妒心泛滥,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之色。耶律斜轸对杨琪的温柔和包容,已经超出她能承受的限度。这个男人身边美女无数,哪怕对海夫人也不曾流露过真情。
海夫人只是受宠,她受宠的概念只是可以从耶律斜轸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近身的次数也比旁人多了一些罢了。
杨琪怎会放过郑氏丰富的神色,她眼眸一转,眼里多了几许促狭之意,她戏谑道:“侧妃郑姐姐时常摆弄花花草草,对花草的养护应该颇有研究,不如就让郑姐姐把这盆养心莲带回去养着吧,指不定姐姐能妙手回春,将这一盆凋零之花养活呢。”
郑氏脸色铁青,本以为杨琪的智商不会高到察觉出这次是她故意设计陷害,没想到她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杨琪出丑,还生生的被打了脸。杨琪把这盆花给她是什么意思,是让她铭记今日的耻辱吗?
郑氏恨不得把杨琪撕成碎片,也不能在耶律斜轸面前表露出来。
耶律斜轸配合杨琪,“侧妃,本王就将这盆养心莲交由你照料了。”
郑氏强作镇定,施施然福了身,“是,大王。”随后她侧身向身后的婢女递了一眼,“冬笋——”
冬笋心领神会,立马佝偻着神色快步窜进房内,将脸盆端了出来。
郑氏领着婢女告退,桐叶安安静静的收拾房内地上的狼藉。
耶律斜轸跟着杨琪来到院内,见她东张西望,于是问道:“找什么?”
“云翘呢?”杨琪有些心急,因为知道耶律斜轸下手向来不留情,“你该不会把她……”
瞧杨琪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耶律斜轸失笑,心上去涌上一阵说不出的苦涩,“本王放她回蘅芜阁了。”
杨琪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这偌大的北院王府中,除了云翘,杨琪不知道还能信任谁了,想想就让她觉得心寒。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频现的阴谋阳谋针对的都是她,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杨琪也不知道。
“琪琪,本王不会让你再受伤的。”耶律斜轸再次承诺。这里是他的王府,还揪不住几个宵小之徒?
杨琪幽叹,“你可听过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对我的保护太过度了,反而会让我受到伤害。”
“傻丫头,”耶律斜轸满眼疼宠,“正因为本王在你身边,旁人才不会敢对你怎样。”
换做是别的女人,才不会嫌他给的宠爱太多,她们只会强求更多、索要更多。
杨琪忍不住失望,耶律斜轸太自负了,还是他小看了女人因嫉妒而产生的力量?
眼下是元淑、海夫人和郑氏,将来不知还有谁……
*****
郑氏回去,恨不得摔了冬笋手里的水盆,毕竟是耶律斜轸赏的东西,不好拿来发泄,也只好找了个替代物。
连摔了两个名贵的花瓶,她仍不觉得解气。
她忘不掉,忘不掉耶律斜轸是怎样心疼杨琪,能把她疼宠到天上,忘不掉耶律斜轸看杨琪时温柔缱绻的目光,像是要刻在眸子里一样!
“杨琪……”郑氏咀嚼着这个名字,恨意扭曲了她美好的脸孔,全然不见她平日里苦心维持的端庄姿态。
“她到底是比旁人多长了一个鼻子还是多长了一个眼睛!”
只要她在,耶律斜轸眼里再容不下多余的人!
只要她在,耶律斜轸连心爱之物都能舍弃!
郑氏不服气!
她与耶律斜轸青梅竹马,从小到大都没有尝到过耶律斜轸的温情,偏偏被一个小丫头夺了去!
郑氏的拳头越握越紧,却听门外冬笋战战兢兢的声音,“侧妃,槃离居的桐叶来啦!”
郑氏抚了抚身,正了正颜色,淡淡瞄了一眼地上花瓶的碎片,眼中的嫌弃如看敝履。
她用来的侧卧香榻,扬声不紧不慢的对门外道:“让她进来吧。”
桐叶没有办好差事,特地来请罪的。
在杨琪去槃离居之前,桐叶就从郑氏这里得到了消息,才演了那么一出“捉奸记”,然而事情进展的并不是那么顺利,不仅没有打压到杨琪,还把郑氏惹了不痛快。
主子不高兴,可怜的是他们这些下人。
“侧妃娘娘,都是奴婢的不好,奴婢没有把事情办圆满!”
桐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郑氏心里有气,也只能憋着。此时还不是与桐叶撕破脸的时候,因为留在槃离居伺候的桐叶,对她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
郑氏慈祥,“今日之事不能怪你,你做的很好,是我太疏忽大意,低估了蘅芜阁的那个小贱人,没想到她得到了大王的恩宠,不把任何放在眼里……”
可惜看不到耶律斜轸为了“心爱之物”对杨琪大发雷霆。
“侧妃娘娘……”桐叶感动不已,一时忘情,抬起脸来感激的望着郑氏。
见桐叶左右脸颊红肿不堪,郑氏故作惊讶,“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大王罚你了?”
桐叶对郑氏的“关怀”新心存感激,捂着脸委屈的摇头,“不是大王,是夕阳与夕月两位姐姐……她们说奴婢不懂事,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还说大王苦心栽培养心莲,就是为了讨好蘅芜阁的小主子,因为大王知道蘅芜阁的小主子喜欢可爱的玩意儿,才同人学的养心莲培植之法……”
袖递的拳头越攥越紧,修剪的很好的长甲几乎要抠到手心里,郑氏恨的牙痒痒,却不好发作。
这下贱的婢女是故意说这种话气她吗?
郑氏蹭的一下猛然坐起,瞪了桐叶半晌,眼看她的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强按捺着怒气,挥袖厉声道:“行了,你回去吧!”
“奴婢告退……”桐叶战战兢兢,眼前的郑氏好可怕,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吞了她一样。
桐叶弓着身子推到门口,听似乎缓过气来的郑氏说道:“冬笋,给桐叶拿一瓶大王赏赐给我的金疮药。”
“谢侧妃赏赐。”桐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桐叶离开后,郑氏再也压抑不住喷薄出来的怒气和恨意,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蘅芜阁去将杨琪给千刀万剐了!
*****
蘅芜阁内,杨琪手持用来描眉的黛螺,听云翘描述着今日冒充烧饼小贩的人的样貌,耶律斜轸静静地坐在一旁,凝视着她恬静的脸庞。
这么多年,耶律斜轸一直想象着杨琪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真正长大的杨琪出现在他面前,他时而发现她变化的太多,时而发现她的变化又太少。
五官比小时候出落的更为精致,即便眉眼抻开,也改变不了其中的那股不安分的孩子气,还有三分的英气,不知是随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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