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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便将她拉了起来,拨开她的手。

木槿睁眼,却见屋中已比原来更明亮些,鼻间似有酒香萦绕。

抬眼时,已瞧见前边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对儿臂粗的龙凤红烛,跳动的火焰灼亮了她的眼睛。

许思颜挂着两只酒盅在手,将其中一只递到她手上,“来,喝杯酒!”

木槿懵懂接过,倒也不曾犹疑。她的脸上如着了火般滚烫着,即便她不曾亲见,也想得出此刻自己窘迫.害羞成什么样子。若能喝一盏酒,借着酒气掩一掩脸上的红晕,也是桩好事。

她正要将酒盅凑到唇边时,许思颜握住她的手腕。

木槿小兔般的目光从他脸上飞快溜过,却见他容色如玉,黑眸如珠,向来雍容俊秀的面庞泛着浅浅红晕,看着更是美得出奇。

她有些目眩。

她的夫婿着实生得太俊美了些,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目眩心迷之际,许思颜握着酒盅的手腕已从她的手腕绕过,恰成一个交杯的手势。

只闻他温柔说道:“小槿,我欠你一杯合卺酒,欠你一个洞房夜。隔了三年还,是不是太晚?”

小槿……

忽然换了的称呼,亲切到亲昵,却比杯中美酒更让人心荡神驰。

“思……思颜!”

她像跌进了一个旖旎的梦,芬芳诱人,令她天旋地转却无力自拔。

酒盅跌落,浓郁的酒香在唇舌交错间游移,顺着彼此的呼吸灼烫着心田。

热血翻滚沸腾,在衣物层层褪去后的光洁肌肤里燃烧,并在肌肤相触后愈发热烈。

浅碧色的烟罗帐帷如蒙着雾,将另一个赤裎相对的小世界从喧嚣尘世隔绝开来。

薄薄抹胸亦被褪下,女子玲珑身段一览无余,空气中有草木的清芬和男子的体息游丝般萦缠着。

腻白如玉,温软如绵,她如一朵徐徐绽开的夜百合,娇羞可爱,叙一段明艳韶华,奏一曲浓酽春光。

许思颜轻轻抚过她臂上那枚如花如蝶的胎记。

果不出意外,伏虎岗脱困后尚见到的守宫砂已然无影无踪。

“小槿……”

他低叹。

木槿紧紧阖眼,由着夫婿摆弄爱抚,躯体阵阵地颤悸。

闻得他呼唤,她半睁开朦胧的眼。

他的眼睛深得像渊,令她要失重跌落;却明得像镜,仔仔细细地收藏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

隐隐有种复杂得看不分明的东西一闪而逝。

不待她辨明,便听他在耳边呢喃道:“小槿,我必会好好待你,从此再不让人欺负你,再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若誓言,若许诺,那样轻柔,却郑重。

木槿眼底便浮了热热的泪,细巧的臂腕将他环住。

这是她的夫婿,她命中注定相依相守、患难富贵永不离弃的良人。

也许终是命运选择了她,但她想这命运还是眷顾她的,她也愿意选择这样的命运,这样的他。

他的身体倾下,她痛楚地低低呻吟。

虽不是破瓜之苦,但他还不是初历人事的她所能承受的。

“疼……疼……”

觉出他抵向前的迅猛气势,她下意识地推拒着,双手撑着他结实的腰。那晚恶梦般的欢好还历历在目,再来那么一回,她恐怕还得再死一回。

许思颜暂止了动作,温热的唇落于她柔软的胸际,细细碎碎的亲吻时而羽毛般轻盈划动,时而有了磁性般有力吮过;暖暖的手鱼儿似的顽皮游动,时徐时急地抚触,时轻时重地揉捻。

他身经百战,早已是此道高手。木槿虽强悍,床第间却极稚弱,又极害羞,如今最柔软最敏锐之处落于人手,再经不住这样的逗弄,颤抖着,战悸着,一边哆哆嗦嗦地娇吟,一边竟已禁不住泪光盈然。

她再说不准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渴求,就像握着他腰的双手,不知是想将他推开,还是要将他拉近。

但那渐渐转作浅绯的娇躯已经如此诚实地向上偎去,轻笼慢挨于那夜险些弄死她的男性躯体。

如被春雨浇透的芳草地,琼浆濡漓,花蕊轻轻绽开。

许思颜顺势而下,在她的失声惊呼里,紧紧楔入。

两人都有瞬间的静止,仿佛世间一切都抛得远了,生命里只剩了彼此,甚至彼即是此,你即是我,二者合二为一。

那样瞬间的静止,像寻了无数天,走了无数路,终于在那一刻找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所要寻找的另一个自己。

重逢时淡淡的欣喜和淡淡的忧伤那样让人留恋,让人再不肯放弃那稍纵即逝的满足和幸福。

“小槿……”

许思颜快意地叹息,终于舍得略略松开,然后更紧密地贴合身下美好的躯体。

疼痛感在磨擦出的愉悦感里渐渐消逝,身上的男子从小心翼翼渐转作强健有力。

她竭力迎合他,畏惧着他的勇猛,却又贪婪着他带来的铺天盖地的快活。

那快活让她像沉进了大海,一阵阵地被浪潮淹没着,又一阵阵地被巨浪掀到半空。有着喘不过气来的苦楚,却再舍不得放弃被卷到半空时飘然欲仙的极致愉悦。

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她只知自己没脸没皮地娇软呻吟着,甚至呜呜地哭出了声。

云散雨暂歇,木槿娇娇弱弱地躺在许思颜怀里,大眼睛还是湿漉漉的。

许思颜撑着头瞧着怀中女子,忽“噗”地笑了。

木槿轻轻咬了咬他的肩,低低咕哝问:“笑什么?笑我不如你的依依可人,姗姗动人?”

“谁说的?你可比她们强多了!”

许思颜捏捏她的面庞,轻笑道:“我今日可知道你为什么叫木槿了!”

木槿傻愣愣问:“为什么?”

许思颜道:“因为你看着像木头,实则很紧。”

“紧?”

木槿犹未悟过来。

许思颜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只往她身下探去,奸笑道:“其实你真的叫小槿最合适。又小,又紧……”

“啊……”

木槿简直想抱头尖叫。

这回,她却连去抓他脸或掐他腰的勇气也没有了,一头扎进柔软的锦衾里,鸵鸟般再不敢抬头了。

许思颜瞧着她光洁如玉的后背,只觉嗓子又有些发直,居然又有了食指大动的感觉。

好吧,这丫头身子还嫩,只怕经不起,还是先饶她这一遭吧!

可想着兵乱那夜她的遭遇,他又甚感闹心。

以木槿的个性,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居然不声张,也不曾见她安排部属为自己报仇雪耻,越看越不像是乱兵所为。难道真是从前认识的蜀人所为,让她吃了哑巴亏?

这几日他也曾暗中安排调查,却并未发现木槿所说的蜀宫旧日护卫。又或者,木槿刁钻古怪,虽吃了亏,也想法为自己报了仇,所以不再追究此事?

许思颜很想追问,却又记起找到她时她的狼狈,以及那两日她的伤心。

到底是已经过去的事了。

她既已开怀,何必再提此事,不但显得他器量狭窄,更让二人心生隔阂?

是不是以处子之身跟他原不打紧,只要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从此夫妻恩爱无间,便比什么都强。

他的好表姐慕容依依十五岁跟他时,倒是不折不扣的处子之身。

可她的心里,喜欢的到底是十三岁什么也不懂的青涩表弟,还是表弟的太子之位,以及她未来的后妃之位?

轮廓绝美的唇边弯过清冷笑意,再看到身畔的女子,那笑意才温暖过来。

他拉她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怀里。

“小槿,过来睡了!别扎在衾被里,看蒙了一头的汗!”

他浅浅笑着,拂开她披散到面颊的乱发,亲了亲她的额。

木槿已被折腾得手足俱软,浑身乏力,再也推不开他,且又窝在夫婿身畔的感觉似乎也很不错,遂红着脸蜷在他怀里,再不敢乱动弹。

朦胧睡去时,她忽然想到,原来父母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纵然许思颜风.流了些,他待她还算真诚,如今也的确是个会疼惜妻子的好夫婿。

他们相依相守的日子会很长,长到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矫正他的风流恶习,顺带教训教训那些痴心妄想的莺莺燕燕们。

至于他们不堪回首的第一次,就当是一场恶梦吧!

既然他已知错赔罪,想来他自己也不会乐意回顾那晚他状如疯癫的失态模样,更不愿细想那些跟禽兽无异的恶毒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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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素月分辉,碧梧转影,夜色清淡如画。

沈南霜立于屋外,仰脸看着天空,只觉那月色似冰冷的湖水,已经把自己整个人都淹了,憋得她透不过气。

偏偏又作声不得,只能在屋内的欢愉声里站成了僵硬的石像。

跳跃的红烛熄灭,屋中隐约的轻笑渐渐也沉寂下去。

雕刻着连环如意纹的琐窗里,茜色窗纱黑沉沉的,可那黑暗里流转的柔情密意,却让她立于月光下,竟像立于再见不到旭日的永夜里。

这是太子妃,这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嫡妻。

他们在一起,本就天经地义。他们的洞房花烛,已经晚了三年。

其实真没什么了不得的。

她不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太子府这么久,她早就看得分明,不论是那个被宠上天的慕容依依,还是那个深受太子爱敬的苏亦珊,都不足以让太子真正驻足。他给她们的温柔笑容,其实跟给予其他人的并没有什么分别。

萧木槿不呆也不木,可也的确不够美。

圆脸大眼睛,生得清秀可人,可和寻常围绕在太子身畔的那些倾城绝色一比,便称不上美人了。

沈南霜想不通许思颜那样目无下尘的尊贵男子怎会在离开太子府后对她越来越有兴趣。

兵乱之夜算药力驱使,这几日寝于一处算是安慰她。

那么今夜呢?她听得出他们欢爱之际的两情款洽。

或许,只是因为太子妃救了他一命,不论……后来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某些事。

她自然早已知晓太子对于那夜之事的误会。

可那又如何呢?她从没有说那晚与他欢好的人是她;她当然也没必要解释是太子妃。

太子妃出身尊贵,又有吴帝宠爱,便是被误会又怎样?她依然会是大吴的太子妃。

以太子妃那样的姿容性情,本就是高攀了太子。

她每每想着就不服,且为太子不平。

便如此刻,她猜度屋中那二位已经做的和正在做的事时,宛如万箭穿身,皮开肉裂。

自兵乱之夜后,他待她更加温存体贴,孤情花分明已经生效,他心里总该留一个角落给她吧?却为何只与太子妃情意绵绵,全然忘了她的孤寂?

她疲惫地慢慢走向前廊。

许思颜、木槿俱有自己的亲卫在外轮值候命。只是听得屋内动静暧昧起来,这些青壮随侍便不得不远远避到前廊轻声说笑。

沈南霜身份与旁人不同,自然不需回避。

此时见她过来,众人都立起身来,笑迎道:“沈姑娘!”

沈南霜微笑,“都睡下了,应该没什么招呼的了。大家也早些歇息吧!”

众人应时,她又想起一事:“对了,那位解语姑娘,被雍王送回上雍了吗?”

旁边便有近卫答道:“没有。听闻解语姑娘不知和雍王那些随从说了什么,又被带了回来,现在已经收拾了东西,搬雍王那院里去了!”

“哦!”

沈南霜点头,“雍王品貌风.流,世所罕见,原也要解语姑娘这等又美貌、又温柔的女子才配侍奉。”

众人笑着附和,织布却道:“论那花解语的模样倒是不错。但论起人品出身,委实差得太远,也只配端茶送水,闲了给主人弹琴唱曲儿取乐罢了!”

沈南霜只作未闻,顾自别了众人回房休息,心下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傍晚雍王拒绝花解语,应该只是心里别扭或顾忌太多吧?并不是孤情花粉失去了效用……

织布见她离去,遂向青桦道:“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太子身边半个主子了,整天跟在太子身边,什么事都要插一脚,也不掂掂自己斤两!”

青桦深知她向来以贤良出名,在太子府口碑甚好,遂道:“别胡说了!她虽没名份,出身也有些见不得人,但又美貌、又温柔,又得太子看重,咱们也该敬重些才是!”

前廊尚有七八名太子近卫,的确都对沈南霜印象颇好。

美貌温柔还是其次,难得宽厚细致,与人为善,且总与太子同进同出,无形中拉开了与寻常人的距离,却并不倚仗太子之势为非作歹,看着斯文有礼,落落大方。

时日久了,众人不知不觉便将她当作了慕容良娣、苏保林这类有名份的侧室夫人,如今听青桦提起,才恍然记起,其实沈南霜从来算不得太子的女人,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随侍,甚至还是个青楼女昌妓的女儿,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因许从悦随从甚多,后期又调了许多雍王府的府兵过来相助,便无法和许思颜同在北乡郡的府衙居住,只借住在府衙附近的一座大宅院里。

纤纤玉手提过烛剪,细心地剪着烛芯。

春葱般的手指被火焰映得粉红透亮,愈发惹人遐思,令人怜爱。

许从悦提过酒壶,为自己倒了盅酒,懒洋洋地品啜,微挑的桃花眼对着烛火出神,却根本没有看向那妩媚动人的手,更没看向那妩媚动人的女子。

如桃花般艳丽的一个年轻男子,明明沉静而坐的姿态,却似有猎豹般随时预备窜起应敌的警惕和激烈。

花解语低了似蹙非蹙的眉,轻叹道:“王爷,这些年,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还因昔年之事耿耿于怀吗?”

许从悦淡淡道:“我仿佛并未求你帮我做任何事。”

花解语一双黑眸便萦上了浅浅的雾,明媚里添着些哀伤,如暮春时飘摇着的雪梨花,随时会凋零随风。

“是,你不要我帮你做事,我只是自己贱,一心只想替王爷分忧,一心只想拦住王爷前路的石头能少些,一心只想……王爷终能记挂起我的好,忘了我当日的欺骗,依然将我视若知己,每日朝夕相对,琴瑟相和。”

她凝视着许从悦,声音渐渐沙哑:“我知你嫌弃我心机重,我也的确苦苦求过恳太子殿下成全我心愿。若我不多些算计,要么被带回京城继续做权贵们的玩物,要么被视若慕容继贤的党羽,沦落至更不堪的境地……我将更不能和你在一处。我不怕被人嘲笑,我只怕白白被人嘲笑一回,依然不能和你在一处。”

如此绝色倾城的女子,泪眼盈盈放下所有的尊严表达着倾慕之情……

百炼钢亦成绕指柔……

许从悦终于低眸,静默了片刻,缓缓道:“我并没打算放任你受人欺凌,我也不认为这世间还有多少人欺凌得到你。无论如何,我谢你这些年暗中替我传递了那许多消息。我本想着待事情过去,给你一笔做嫁妆,寻个本份人家,丰丰裕裕安安乐乐过完你的下半辈子。”

花解语有些失魂落魄。

她一晃身坐在桌边,盯着那跳跃的火焰,潋滟朱唇失了颜色,好一会儿才道:“当日,你说要与我终身厮守,生死不弃,已经不作数了么?”

许从悦薄唇一启,吐字锋利:“当日我许诺的,是流落异乡的落难女子,知书识礼,自尊自爱,不是慕容继贤教出的狠毒歌妓。”

花解语喉间滚动两下,忽“咯”地笑了一声,说道:“太子胸有丘壑,早动杀念,慕容继贤谋逆大罪难逃。可如果想牵涉更多,慕容皇后绝难容忍。王爷这是怕收了我这个慕容继贤的侍姬,日后又被打听出我有出卖慕容继贤之事,皇后会疑心到你身上,所以巴不得和我这个狠毒歌姬快快撇清关系吧?”

许从悦冷淡道:“这些事是你可以揣测的吗?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你可知只凭这几句,我便是令人活活杖毙了你,也不算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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