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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鞭子,四妹难道不怕吗?而这世上还有比鞭子更可怕的东西,四姨娘不知道吗?”安若晨盯着她的眼睛,“四妹怕得被钱裴摸了一下便吐了,她躲起来,她害怕被找到。我找到她,她抱着我哭,她求我带她走,求我不要让她被那个恶心残暴的老头糟蹋,四姨娘知道吗?”
段氏喘着气,泪水又湿了眼眶:“你说谎,是你怂恿芳儿逃,芳儿这么小,怎么敢逃?当时你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是你怂恿芳儿的!”
“我若不这么说,挨鞭子的会有谁,被锁起来的会有谁?”安若晨道,“四姨娘,你是四妹的亲娘,我不相信四妹没有与你诉说过她的恐惧。你看,你记得当初的每一件事,那你可曾记得四妹与你说过的话?”
段氏的泪水顿时涌出眼眶。她记得,她当然记得。女儿抱着她哭成泪人,她说她害怕,她不想嫁给钱老爷。
“你怎么回应她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她绝望之时,她选择了向我求助。老实与你说,四妹要逃的事,是四妹自己提的。我当时与你一样惊讶。”
“不可能,不可能!”段氏哭叫着。
“我那时被爹爹锁在了屋子里,没办法带着四妹逃了。四姨娘,你想想,四妹那时候是有多害怕多恐惧才敢自己离家出走。你怕鞭子,怕得连死都不敢了,四妹呢?”
段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一直在找四妹,从未放弃。我得到消息,四妹活着。四姨娘,你莫干傻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四妹如何回家,你们如何团聚?”
段氏哭得脱力,坐在了地上继续哭。
安若晨蹲下,眼睛与她平视。“四姨娘,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卫兵队护卫,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城门近旁,官兵威立,周围这么多眼睛看着,大家全能做人证,你闹这一场,能把我怎样?可是你若进了牢里,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什么事,这些消息定会传遍大街小巷,四妹也许会听到,她会焦急,会担心,会想尽办法来看你。她一现身,会落在谁的手里?”
段氏瞪着她,似才醒悟过来。
“你做这事,能得什么好处?”安若晨问她。
“有人会趁乱将你抓走,你将不得善终。”
“你觉得能成功?”
段氏不说话。安若晨耐心等着。在安府里,勾心斗角,人人算计,段氏能争|宠|能过得不错,自然也不是笨蛋,就算报仇心切,安若晨相信她也不会完全没有思虑想法。
段氏终于开口:“就算这次不成,可你的名声臭了,龙将军不会要你,中兰城人人厌弃你,你还会有这么多的护卫吗?”
安若晨微微一笑:“四姨娘将对付我的心,用一半在保护四妹上头,该有多好。”
段氏咬着牙,瞪着她看,一直瞪着。
安若晨走出牢房时,正遇着谭氏与安若希,两人正往男子牢狱的大门去,想来是去探望安之甫。
安若希看到姐姐心狂跳,正想冲过去问一问薛家的婚事如何,还有希望吗?可惜她不能这么做。而安若晨只对着她冷笑了一下,转头就走了。
安若希被这冷笑笑得心里难受,这时听得母亲骂:“那贱人,这笑是什么意思?看我们笑话吗?”
安若希忙拉着母亲宽慰,也安慰着自己,是因为母亲在姐姐才故意这表情的,明明说好了,她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这般想又更悲哀,明明亲生母亲就在身边,而她却指望着一个“外人”莫要丢下自己。
安若希与母亲进了牢里。安之甫状况很不好,打板子的伤只是草草处理了,衣裳头发乱成一团,同室的还有两个犯了偷盗的小贼,看到美貌的安若希进来,顿时露出了猥琐的表情。
安若希别过头去当看不到,听着母亲与父亲叙话。谭氏宽慰着安之甫,太守大人昨日去了福安县,查了那轿夫。钱老爷与这事无关,当然更没证据表明安之甫与这事有关,而大夫也做证说了段氏有疯病,所以定会无事的,只要再忍耐忍耐,很快就能出去。
安之甫又愤怒又焦急,是钱裴的轿夫,还与钱裴无关,那与谁有关?他道:“既是钱老爷能摆平此事,那你们速去找他帮忙。我在这处,简直度日如年。”
“去了,去了。”谭氏忙道:“今日一早打听清楚了消息,荣贵就赶紧去福安县了。老爷放心,很快就能出来的。”
安荣贵确是去了福安县,但并没有见到钱裴。门房说老爷一早就出门去了,没在。
安荣贵忙问何时回来,门房的回答让安荣贵目瞪口呆。“老爷带着行李,坐了马车,听说是出去游玩数日,也没说何时回来。”
安荣贵当场傻在那儿,他钱府的轿夫带着四姨娘犯了事,拖累了安家,而他居然游玩去了?这再如何,把关系撇得再清,也不能游玩去啊。
门房看他表情,问他是否有急事,然后将管事叫来了。管事淡定道:“贵府的事我听说了,太守大人昨日确是来审过案。但老爷不在,有何事我也做不得主。我给公子出个主意,不如去找找钱大人。这案子他也清楚,昨日是一道跟着太守大人查的。”
安荣贵想了想,想起当初钱世新对他们父子和蔼亲切,也确实是交代过有事可找他去。安荣贵心一横,拐个弯,转到县衙门找钱世新去了,这个时候,钱大人应该是在衙门处理公务。
安若晨回到紫云楼,陆大娘来报事,趁四下无人,将话题转到正事上。第一个,安若晨昨晚交代她去与薛夫人说的事,她一早去办好了。薛夫人听得安若晨这头有动静很是高兴,满口答应下来。“我问了薛夫人的意思,她说薛公子未答应也未有不答应,这事她会好好劝。不会辜负姑娘相助的好心。”
安若晨点点头。陆大娘又报了另一事。她说李姑娘看到了钱裴一早大包小包箱地拿着行李上了马车,又与仆役呼喝,言语间听着似是外出游玩。至于出了哪里,李姑娘就不知道了。又听得些钱府八卦,说是钱裴昨日夜里打伤了个丫头,又与钱大人吵了一架,但具体是如何并不清楚。
李姑娘是陆大娘在福安县新招揽的一位线人,中年货郎,常在钱府周围活动。看到了这大动静赶紧就留信县郊树洞。另一线人见到树上绑着布巾信号便去取来送予陆大娘。
安若晨听罢,细细琢磨。这种任性的事似钱裴的作派。可太守说了,不追究他,他安枕无忧,不必担忧被查办。她爹爹和姨娘在牢里,而她刚遭过一劫,自然会走动追查,且事情里涉及了四妹。无论是放线钓鱼也罢,看看热闹也好,钱裴毫不理会这边状况跑掉了,这又不像他的作派了。
安若晨试图跳出事情的细节看大局,这是龙大指出过的她的毛病。
唐轩死了,有几个可能:一是唐轩就是解先生,所以解先生死了。二是唐轩不是解先生,所以状况是解先生杀了唐轩灭口。三是唐轩不是解先生,而解先生没打算杀他,他是被第三方杀的。比如钱裴。
无论哪一种,钱裴的位置都让人起疑,他不是解先生的重要帮手就是压根没把解先生放眼里。
事情就在福安县发生。唐轩舍中兰城而居于福安县,避追查风头那自是不必说的,重要的一点是,福安县安全,有人脉。细作不会跑到一个孤立无援的地方安家。
唐轩就是解先生,是闵公子的接手人,安若晨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他是外乡人。
闵公子被通缉得在城中无法施展拳脚,于是来了唐轩,唐轩又死了,总得再来一人。前线刚开战,这里的细作作用何其重要。所以唐轩之死,总得有人交代。姚昆不追究,南秦却是一定会问的。
问谁呢?
安若晨忙翻出了地图仔细看。认真想了一遍,她去找了赵佳华。
赵佳华听得安若晨所言,挑了挑眉头:“你想让齐征和李兰儿去?为何?”
“因为齐征熟悉各地菜货种类价格,去尝菜挖厨子谈起来才像个识货的,正经是做这事的。可他年纪小。李兰儿见多各官家夫人,善应酬懂说话明世故,她照应着齐征一起相谈会更好。”
赵佳华摆脸给安若晨看。安若晨恍然状,哦,原来不是问这个吗?那重新解释一下。“因为我推测钱裴往茂郡去了。茂郡既是发生了使节被杀一案,又有东凌虎视眈眈,那里定是也有细作。我不知道钱裴是否会在茂郡都城通城与人见面,亦或是沿途的城县,总之我列出来了几处重要地方。齐征和李兰儿速速出发,快马加鞭还有可能追上。钱裴的性子,定不会亏待自己,沿途吃好喝好那是必须,所以只要往好店去,就有机会查探到。就算见不到人,能打听到他与什么人接头也是好的。”
赵佳华继续摆脸:“安大姑娘啊,我们的状况你也清楚,受你恩惠,帮你任何事都义不容辞。可是我们没钱啊。别说去品菜挖厨子了,到那些好店里坐坐喝杯水也得要钱啊。招福酒楼一直没钱赚,我们还常常倒贴你钱银……”
安若晨掏出几张银票。
赵佳华立时闭嘴,拿过银票看了看,一脸惊奇:“你不是比我还穷,居然有钱了?”赶紧将银票收入怀里。“放心吧,这事一定给你办好。”
安若晨细细叮嘱:“留心钱裴,亦要留心衙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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