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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庆安凄厉之声直透在场千人的耳膜,这不公平,老天对她不公平,她不能以这种惨烈的羞辱方式死去,“皇上,您听我说,只要一句话,您一定要听!”
顾城亦扔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和毫不迟疑离去的脚步,禁军却火速地靠近她,庆安在禁军如铁爪般的手捏上她肩膀的一刹那,突然福至心灵般,语声不再充斥着哀求,而是如惯常的尖锐,带着刻薄的嘲讽,一字一句地从嘴里吐出,“顾城亦,这句话事关今日成败,你难道你连听都不敢听?”
多年与顾城亦打交道,庆安也摸透了顾城亦此人极多疑善变,如果自已一味求饶,只怕更催促了他拿自已先开刀挽回颜面的决心。
唯有剑走偏峰,让顾城亦信了她,方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你还有什么伎俩?”顾城亦冷然转身,眸光阴冷如蛇信般地上下打量,“你身上还有哪一个地方值得朕去相信?”
“顾城亦,从御花园的荷池画舫开始,你我就是同坐一条船。而到了现在这一刻,就算是相互利用,你我今日最终的目的是相同。现在,我只有一句话想奉劝,皇上要是爱听,那就请移步,这话只能让皇上一个人听到,要是让旁人听到,防心一起,只怕会毁于一旦!”她见顾城亦站着迟迟不动,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嘴角忍不住一撇,鼻腔里喷出浓重的嘲讽,“我一个妇人,手无寸铁,难道皇上还担心我伤了你不成?”
“量你也玩不出花样!”顾城亦心里变得有些七上八下,此时天色早已暗冗,林卫民却迟迟未至,他心里始终感到不安。尤其是今日燕京城门,从一开始,局势就不是他所预料,那三个人的对话虽然全是事实,可目的分明是将他和庆安的联盟打破。
顾城亦一思及此,瞬时后背冒起一层层的冷汗,庆安说对了,无论两人是否相互利用,今日既然他们二人的目的在顾城风,他就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的机会。
顾城亦心思一定,马上阔步上前,顺着庆安的递过来的眼色,略一俯身,庆安马上压低声线道,“今日城门,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与臣妹达成协议,立贺锦钰为太子。这里有千多人,不可能没有林家的人在,皇上您等于当场撕毁了你与林卫民的契约,你以为他还会助你一臂之力么?皇上,您看这什么时辰了,林卫民还不出现,这不是说明了什么?”庆安见顾城亦脸色越发阴沉,马上道,“皇上,不瞒你说,我还有最后一道杀手锏,如果你肯信我,只要等上一个时辰,等姚晋南来了,我会送给你一个天大的贺礼,足以将功赎罪!”
顾城亦冷笑听完庆安含糊其辞的话,侧开脸,马上退开一步,他现在甚至觉得庆安身上的气息都是脏的,他睨眼瞧着庆安,“什么大礼!你别卖关子,庆安,你有话最好说个明白,别藏着兜着,如果你只是想拖延时间,朕告诉你,没用!”
“诛杀顾城风!皇上,此人来了,顾城风必死无疑,届时,林卫民是否支持已无关紧要!”庆安话刚说完,终于见到顾城亦脸上讶异的神情,她阴冷一笑,附在顾城亦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后。
顾城亦虽然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他的眼神已不复方才的凌厉,最终冷着脸朝着庆安颔首,“好,朕就再信你一次,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车驾内,贺锦年看着顾城亦和庆安两人交头接耳,她中诡异一跳,幽黑如宝石的瞳仁瞧着外面的四周阴暗的角落,低低的声线中带了分疑惑,“殿下,姚晋南今日居然不在,这不合理,庆安肯定还保留着什么!”余音未落,突然,贺锦年脸色一变,极速地就地一滚,从案桌上拿起自已的弓箭,低唤一声,“助我!”便是夺窗而出。
贺锦年虽然内力尽失,但她的身手极为敏捷,两手搭上马车上的窗棂,双腿一一下就站上了轿顶,很快就满弓拉起,朝着被灯笼映照处红光一片的夜空射去。
顾城风早已站在她的身侧,手掌抵于她的后背,将内力强行输入。
一声尖锐了箭翎破空之声过后,一起男子声音朗朗笑起,“好箭法,差点就伤了本公子!”一袂白衣从空中翩翩而下,一个女子如九天仙女般站在城墙之上,手里轻舞着一根短箭,眸光带着娇柔,“这位小公子师承何人?竟懂得失传百年之久的姚族箭法!”
众人方认出,原来这女子竟是申剑国身边的一个美人,可他的声音分明是成年的男子。
“斐儿,别顽皮,下来!”申剑国朝着那白衣男子招了招手,又对贺锦年道,“贺五公子,不知为何伤我申剑国的内眷!”
敞亮如白昼的夜色中,贺锦年精致的小脸明晃晃地闪嘲弄之意,她站在轿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申剑国,那讥诮表情伴着鼻腔一声带着蔑视的哼,似乎在说:你没资格在此发言!
那样的气场竟压生生碾过申剑国从容不迫的笑脸,让所有的人皆有幸看到,申剑国在那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他眸光冷冷地看向众人,最后落在了帝王顾城亦的脸上,“敢问皇上,这就是苍月国待客之道?本将军千里来贵国,携重礼参拜,先是遇一些机心叵测之人竭力羞辱,本将军一言不发,因为本将军相信,这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可现在,贺五公子竟当众射杀本将军的内眷,是不是觉得我大魏弱国可欺?”
章永威即刻朗声道,“将军不必发怒!”又低声对贺元奇笑道,“太傅教子有方,可喜可贺!”言罢,便站了出来,对帝王躬身道,“皇上,贺五公子虽年幼,却是金殿登科榜首,老臣以为,贺公子此举定有缘由,不如让老夫盘问贺五公子!”
“章爱卿言之有理!”顾城亦突然被公然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早就恨不得撕了申剑国和庆安这一对奸夫淫妇,可毕竟庆安好处置,申剑国代表的却是一国来使,无确凿的证据,即使他是一国的皇帝,也不能强行将申剑国拿下。
如今有人替他出了这口恶气,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章永威领了旨,呵呵一笑,展颜对贺锦年道,“护国将军此番前来代表着一国来使,以两国邦交礼仪而论,贺公子方才攻击护国将军的内眷确有失妥当,只是老夫一向认为,贺公子虽年幼,却非鲁莽之子,倒想问一问,是何缘由让贺公子如此愤怒!”
贺锦年回以一笑,心里思忖,这章永威不愧是提刑司,马上懂得及时站出切入要点问话,还时时提醒我如果圆不了话,就以年幼而避过罪责,“锦年谢章大人,章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锦年自知申护国将军来我朝代表的是大魏国君,但锦年方才认出了去年在大魏和苍月边境刺杀我和妹妹的凶手,所以一怒之下方动了手!”
此语一出,简直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前众人所闻的不过是一男一女的对话,而现在贺锦年却是当年血案唯一的幸存者,他就是活生生的一个证据。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污陷是本公子伤人?”白衣男子怒极而笑,宽袖一展,傲慢负于身后,他是什么身份,会去办这样的差事,想不到这少年如此胡谄。
他高高立于城墙之上,宫灯照在他柔媚的脸上,肌肤泛发出一层淡淡的珠玉之光,夜风吹过,衣袂飘飘,倒有点九天仙子下凡尘之态,可惜那一张口,那纯色的男人嗓音,便让所有的人感到不伦不类。
贺锦年眸射出幽然冷光,抬起眼睑看向城墙时,手中弓箭再一次拉成满弓对准纳兰钰斐,声色疾厉,“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掌心上有一颗豆大的朱砂痣,去年你一掌击向我时,我亲眼所见。这——就是证据!纳兰钰斐,敢不敢把你的手亮出来,给大家瞧一瞧!”贺锦年摆明的就是陷害,因为方才在轿中,她突然感应到梦依伊和常念可能会有危险,瞬时反应到,肯定有人找到了管道之声的来源方向。
她马上持箭而出,果然看到一束白影掠向客栈的方向,她当即就射箭,只是没想到这男子的武功如此之高,竟能接下她手中的箭。
或许,申剑国自始至终的自信也源于此,有高手在身边相护。
贺锦年现在就是唯恐不乱,她的箭射出后,金闲来收到他发的信号,会马上安排梦依伊和常念撤离,要安全退出,并神不知鬼不觉把现场的东西撤离清楚,最快也要半柱香时。所以,她就拿着这个男子先开祭。
纳兰钰斐显然震惊不已,先是被这小小少年精湛的箭法而难以置信,此刻又被这少年的眼射出如此不符后年纪的凌烈杀气而震动,尤其是那种炙热的逼视,象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可他着实想不出,他与这少年有何恩怨,他带着探究的眼神与贺锦年对视片刻后,挑了挑唇,“你又是如何知道本公子的掌心有颗痣?”纳兰钰斐自负艺高胆大,虽不曾亮出掌心,但却直接诚认。
贺锦年仰天一笑,声音虽幼嫩,笑声却如成人般透着一股威严,而言辞更是令所有的人感到热血澎湃,“纳兰钰斐,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皇族的后彝,居然甘于一个男人的身下,违心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难道尔就没想过何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今日,你既然敢踏进我苍月的国土,我贺锦年虽年少,定也能让你埋骨苍月!”她也是在一箭射出后,看到这男子在空中飞舞躲避时,身如飞天般,突然想起,有一年在申府中,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跃上申府的高台,从空中捉了一只雀儿,当时她远远看到他张开的手心里,一颗如红豆般的胭脂痣。
所以,她当机立断,就把贺锦筝的死光明正大的算到了纳兰钰斐的身上,从而迫申剑国有口难辩!
一旦证实,那申氏一族就坐实了屠杀贺元奇一家老小性命的元凶,那顾城亦就必须押下申剑国及他身边的美人。
纳兰钰斐虽然委身于申剑国身下,但骨子里还是透着皇家的傲骨,岂容一个少年如此当众污辱,瞬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指,“臭小子,你再敢胡言一句……”
“大胆!”贺锦年厉声一喝,截住纳兰钰斐,口诛如伐,言词凿凿,“你一个亡国皇族后人,不过是申府的一个粉头小妾,竟敢在此对本公子无礼,本公子虽年少,却有苍月功名在身,你竟敢当众辱我!”这一句,简直是生生震在苍月众臣的心上。
个个都想忍不住大声为之喝彩!
方才申剑国一箱箱列举他们的罪证,虽然现在还没有揭开到底谁榜上有名,但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煽了所有人的脸。
“老子宰了你!”纳兰钰斐何曾被一个孩子逼问得如此狼狈,而他的眼角又瞥到田敏丽一双含讥带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已,更令他心生恼怒的是,站在贺锦年身侧的那个白色章纹袍子的年轻男子一张脸竟与自已有五分相象,虽稳伫不动,周身却盛满皇族贵胄之气息。
有一瞬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鱼目与珍珠相遇的卑微感!
怒气横生,再顾不得多思忖,话刚落音,身子便如鸿雁极速地朝着贺锦年掠来,贺锦年冷笑一声,不闪不避,箭光一闪,朝着纳兰钰斐的眉心射去。
申剑国脸色一变,想阻止时已是不及,嘴角一挑,反而负手而立静观其变。
只见灯火通明的夜空,顾城风白色的身影如电,划开天空,如游龙般地闪身逼近纳兰钰斐。
纳兰钰斐猛然感到一股冰冷气息袭来,直沁得肺腑都要冻住了一般,大惊之下,在空中一个翻身,欲闪身急退,却被对方一股冰冷的绵力缠住,只得气沉丹田,狠狠地反击。
两个白影在空中交汇,只不过是光影之间,众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一声哼,其中一道白影如被射出的箭矢般盯在城墙上,一口血狂喷了出来,宫灯下,众人只见纳兰钰斐身如片纸般从城墙上滑下,整张脸冻成白霜。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话未说完,一口热血欲喷了出来,却在咽喉出生生的冻成冰棱般卡住,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直漫延到四肢百骸,迫使他连跪都跪不住,直直头朝下俯冲了下去。
夜风下,顾城风回身稳落在倾红的桥顶之上,右臂伸出,将贺锦年拦腰一抱,带着她跳下轿顶,直待她稳稳站定后,方收回手,而后,桃花眸挟杂着冰雪之刃,语声冷漠,“在燕京城门,岂容你一个大魏的粉头小妾作乱?”
这一句简直是大快人心,颇有壮我苍月的豪情,方才被申剑国几箱罪证压得自觉矮了一截的大臣瞬时就挺起了胸膛,齐齐朝着顾城风俯首而拜!
“起来!”申剑国的声音很平常,甚至不见身为武将的威严,可他的眼睛很冷漠,至纳兰钰斐的身边时,也不俯身相扶,只是朝他伸出一只袖襟,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姿态无情得令人瑟骨。
纳兰钰斐咬牙伸出手捉住申剑国的袖襟,瞬时感到一股热流游进自已的体内,如破竹般将他体内近凝成冰块的五脏化开,他明显地感到他体内的血液在回温,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后,踉跄地朝着申剑国怀中倒去,却不是如他料想般被他纳入怀中,而是腕骨处却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痛苦,耳绊传来他细如线的声音,“斐儿,这是教训,以后没我的命令,再敢私自出手,我便废了你!”
“是,将军!”纳兰钰斐眼圈一红,声音带了丝脆弱的无助,他知道左手腕的骨头已被申剑国捏得裂开,好在没有捏碎,尚可以治愈,他朝后退了一步,微微朝着申剑国做了一个女子温婉的福身动作,此时,声音明显变得柔媚近似女子,“谢将军不杀之恩!”
顾城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抚了一下贺锦年的发顶,与贺锦年的皓眸对视,他笑得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却露出纵容的神色,“你排演的戏我看完了,很精彩,不过,下回不许如此猛浪!”
众臣几时见过如此温润好颜色的景王顾城风?在他们的眼中,顾城风就如一尊屹立在苍月之巅峰的碑石,被云雾缭绕,周身不带丝毫的人气,只需安静地俯瞰众生,接受世人朝拜!
贺锦年自是明白顾城风是指那梦依伊模仿出来的性爱声音,她挑起眉尖,瞳仁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还没演完,你先让你的人再候一柱香,一会自然会轮到你的上场了!”
筹谋了这么久的戏,好不容易妖魔鬼怪齐齐上阵,如何能轻易拉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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