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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烟正在倒茶的手悬在空中,惊喜的问:“真的?”

“呵呵,前些日子年嬷嬷还说是马上天热,皇后娘娘的新装还没有图样,央我给她画几个图案。待会我就去画去,明儿带去宫里给她,换两件衣裳有何难。”

说完,阮依依放下茶杯,一蹦一跳的跑进屋去画图案。

渺烟独自喝了几壶茶,又望着外面渐渐融化的冰棱发了会呆,这才起身去看阮依依画的图案。刚进屋,就看见扔了一地的宣纸,上面画着常见的兰竹菊梅梨杏桃,画工精致细腻,但阮依依似乎很不满意,仍然趴在桌上不停的画着。

“妹妹,这些花真好看。”虽然这些图案有很多种,但没一种象阮依依画的那样精细,秀气,雅致,一如她那样的娇俏玲珑,带着醉人姿势,肆意盎然。

“渺烟姐姐,快来帮我看看这几幅。”阮依依见她进来,招手叫她过来帮忙挑选。

渺烟上前,只见桌上还有几幅图案,竟是常人不会用的山茶、风信子、吊钟海棠、白玉兰和牵牛花的图案。每一张都画得栩栩如生,灿烂娇媚,就连最常见最平凡的牵牛花,在那卷卷曲曲的线条之中悄然绽放,竟多了许多童趣和浪漫。

渺烟拿起这张又舍不得那张,最后全都搂在手里,连声叹道:“这些图案竟是从未见过的,若真得绣在衣裳上,哪怕只是用素色在裙边细细织上一道,也很惊艳。”

阮依依见渺烟这般赞扬,这才从凌乱的桌面上抽出另一幅画来,送到渺烟面前,问:“那这幅呢?”

“这……是蝴蝶兰吗?”渺烟又仔细看了几遍,摇头说道:“不是蝴蝶兰,隐约象是带着蝴蝶翅膀的铃铛。”

“渺烟姐姐,你真是聪明!”阮依依拎起裙角,一点都不淑女的将左脚架在椅子里,然后挽起裤脚,露出左脚踝上用红丝线绑着的唤心铃。

只见这唤心铃通体晶莹,闪着银光,蝴蝶翅膀之下挂着一个小铃铛。渺烟再看那画,竟与这铃铛相似,只不过阮依依在画上又加了些藤条将它们都串起,乍一看,还以为是蝴蝶兰。

渺烟被阮依依脚上的唤心铃吸引住,她伸手摸了一下,清凉清澈,柔润光滑,看不出什么材质所做,触感仿佛是仙境里才有的千年寒冰,却有着和田玉质的腻滑感。

“这是什么,真得很稀奇。”渺烟很想把玩,她问阮依依:“能解下来看看吗?”

阮依依伸手轻轻一拨,那红绳就脱落下来。阮依依递给渺烟,见她爱不释手,耸耸肩,说:“这是师傅送我的,说叫唤心铃。师傅说,有事的时候喊他一声,这铃铛就能把他唤来。”

“哦,竟然这样神奇。”渺烟这些天整日与阮依依谈心,两个早就掏心掏肺。虽然阮依依对颜卿是仙医的种种都避而不谈,但对颜卿会法术这事没有避讳。

无忧国和其它国家一样,并不缺得道高僧修炼道士和江湖术士,他们都会法术,更何况他们来至圣山佛牙山,会点旁门左道防身,藏些奇珍异宝,渺烟对此也不惊讶。

渺烟拿着铃铛舍不得放下,阮依依吩咐香瓜把所有画样都收好,转身见渺烟还在研究这唤心铃,有些惋惜的说道:“没想到姐姐这样喜欢,只是这是师傅送我的,否则,我必定送给姐姐。”

“呵呵,我怎么能夺人所好。你师傅这么疼你,想必还送了其它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姐姐瞧瞧。“

阮依依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露水珍珠,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拿下来:“没了,师傅不过是普通郎中罢了,哪有这么多宝贝。”

“看你说的,仅是这只铃铛,只怕是无价之宝。”

“姐姐言重了,师叔的藏宝楼里才全是宝贝呢。姐姐哪日哄哄我师叔,叫他拿了那黄铜锁的钥匙来,里面的东西,哪件不是价值连城。姐姐随便挑了几件出来玩玩,师叔一定会答应的。”

渺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那铃铛掂在手上,说:“妹妹,我瞧着这红丝绳有些破旧,万一断了就不好了。不如姐姐重新给你编一根红丝绳,用来栓这铃铛,可好?”

阮依依本想告诉她,这铃铛已经被颜卿施了紧字决,只要不是阮依依自己取下,铃铛就会隐身在她的脚踝里,如身体的一部分,绝对不会掉下来。

委实是渺烟太过喜爱,捧在手心不肯放下。阮依依不忍说拒绝,只当她盛情难却,点头答应了:“好姐姐,师傅嘱咐过我,一定要好好收着铃铛。你可千万别丢了,编好红绳就给还我。”

“妹妹放心,姐姐知道轻重的。”渺烟笑米米的答应着,立刻从竹篾筐里找丝线,连着编了几个都不满意。阮依依趴在旁边看,捡起渺烟丢弃的编好的红绳,若有所思的看着。

“妹妹,你若不放心,拿回去好了。”渺烟说这话时,也没怒气,心平气和的把那唤心铃放到她面前,淡淡说道:“妹妹定是怕姐姐粗心丢了你的铃铛,所以才一直守着姐姐吧。”

阮依依见渺烟误会了自己,摇晃着双手,急忙解释道:“我怎么会不放心姐姐呢,我不是故意要在这里看着姐姐的,只是……只是看着这红绳……”

“红绳?这红绳的编法都很简单,你想学?”渺烟捡起自己刚才扔了的那几根红绳,无非是常用的编法,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可是阮依依一直捏着其中一根,是绞麻花状的,连接处用盘扣扣住,下面零零散散的掉了用细红丝编的小花,在所在红绳里,这种编法既不是最复杂的,也不是最简单的。

阮依依是个非常简单的女孩,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小女生。当渺烟从她脸上捕捉到少女怀春的表情时,立刻联想到了颜卿。

“这红绳,跟你师傅有关?”

渺烟试探性的一问,阮依依就红了脸。渺烟忽然兴致大发,她放下唤心铃,扯着阮依依的手,象大姐姐似的,温和的说:“好妹妹,你还有什么心事藏在心里?快告诉姐姐,或许能帮上你的忙呢。”

自从来了葵水之后,阮依依觉得自己不但身体发生了改变,思想上也有所触动。她几次试探颜卿未果,弄得自己患得患失。

如今少女情窦初开,一片痴情无处所托。两人日日如天鹅交颈水汝胶融,可是总是差那么点冲动和机遇,不能修成正果。

阮依依想放弃,又做不到,想继续,又觉得自己没皮没脸。明知没有未来,颜卿也不会真得与她成为夫妻,可是,阮依依就是不死心,想真真正正的从他嘴里听到他拒绝的话,才可能完全甘心。

难得碰到一个可以交心的大姐姐,阮依依结结巴巴的,把红绳的事告诉了渺烟。

“好妹妹,你可真是能编!”渺烟听完之后,大惊失色:“这不过是普通的编花绳,却被你硬掰成夫妻扣,什么同心结,什么并蒂花!唉,你还说这是送情郎的……结果……你师傅他真得没有再戴了?”

“嗯。”阮依依也觉得自己这次玩大了。

颜卿在知道这是所谓的夫妻扣之后,立马解了下来,摆明了是向她表明心迹,自己不可能与她成为情人或者是夫妻。他会疼她宠她甚至爱她喜欢她,但是,他的爱和喜欢,委实不是阮依依误以为的那样,更不会是阮依依曾经期盼过的那种。

“他知道你骗了他吗?”

“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试探他的心……”阮依依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明明已经试探出来了,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的一试再试,最后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丢了面子也保不住里子。

那天夜里,知道他为自己不惜冒着天谴的危险也要拿婧贵妃开刀,为了让她身体好转冒死自取心尖之血,激动的竟忘了他的坚定和冷清,又去表白。现在好了,表白得两人都拉不下脸来继续装糊涂,如今她躲在笼雨楼里一个月有余,两人还是不能再装睁眼瞎回到从前无邪、超脱的相处模式,这真得令阮依依觉得好苦恼。

渺烟也跟着叹气,这样的事,就算是她这种老手,也无能为力。

“不行,你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渺烟只能出馊主意。

阮依依只是含蓄的笑着摇头。她不能告诉渺烟颜卿是仙医而她是纸人的事,更不能告诉她颜卿就算看见她的裸体也会无动于衷,就算她使尽浑身解数去勾引都没有反应。

渺烟见她摇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把手中的红绳和剪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说道:“好妹妹,姐姐听了心里怪难受的,都没心思弄这红绳了。”

阮依依被她说得有些不意思,正想拿回唤心铃重新戴回脚上去,渺烟拦着,劝道:“这红绳真得太旧,很容易断的。不如先把这铃铛放在我这,过几天姐姐琢磨个新的编法,给你编好了再戴。”

说完,也不管阮依依答不答应,就把铃铛装进了她的百宝盒里,再把百定盒锁进床边的檀木柜里。末了,将钥匙塞在装衣裳的大樟木箱的底层,扣好箱子,这才直起身,冲着阮依依笑:“妹妹这下可放心了?”

阮依依自然不好再问她要唤心铃,点点头,挽着渺烟想去笼雨楼边的长廊里走走,刚出门,就看见颜卿与项阳肩并肩往笼雨楼走来。

“妾身见过相公,见过大公子。”渺烟是项阳名义上的妾室,尽管他根本没有碰她,渺烟还是得称呼他相公。

项阳听到这个称呼时,不适应的愣住。后来才想起,渺烟的身份,摸着鼻子干笑两声,上前将她扶起,然后看着她身后的阮依依,问:“傻妞,在笼雨楼吃得可好?睡得香么?”

“嗯。”阮依依见不能去散步,转身折回厅堂,在那里站了一会,总觉得看着颜卿很别扭,特别是刚刚才跟渺烟说起他,心里更加不舒服,低着头,也不说话,往自己卧室走去,和衣躺下,兀自生着闷气。

项阳见阮依依有意避开颜卿,立即找了个理由,与渺烟一同出了笼雨楼,往清峰堂去。香瓜和小四也缩着脑袋,带着灵鹊,悄悄的溜走。

一时间,整个笼雨楼都空了,只剩下颜卿和阮依依。

颜卿刚走进阮依依的闺房,就闻到书香味,扭头一看,桌上整齐的摆着阮依依刚才画的图案。他一张张的翻看着,特别是当他看到以铃铛为原型画出来的蝴蝶图案时,俊逸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阮阮的画工越来越好。”

以前在佛牙山,阮依依除了学医外,还会将草药绘制在书上,方便熟记。时间一长,画工就变得细腻严谨,整齐干净。这些图案,虽不象画草药那样必须丝毫不差,但枝叶纹理都根根清晰,又充满灵气,颜卿夸她,是真心的。

阮依依听见颜卿的话,也不好继续装聋子,翻身坐了起来,嘟囔着:“这是明儿送到宫里去的。司服局的年嬷嬷求了我好多回,我推不掉,才画的。”

颜卿拿着画挨着她坐在床沿边,边看边赞美。

图案并没有着颜色,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白底黑墨,细细的脉络勾勒着花朵的线条,或是迎风摇摆,或是俏立枝头,或是含苞待放,或是飒爽英姿,十几章画没有一朵花的姿态是重复的,栩栩如生,浓淡相宜。

阮依依只能硬着头皮听他评价,终于等他说完,却见他拿起那张铃铛画样,问:“这张很美,能送给师傅吗?”

如果是平常,阮依依一定会喜笑颜开的点头答应。可是她一想到颜卿拒绝了她好几次,伤了她的心,就很憋屈。阮依依抢过那些画样,小心放好,然后公事公办的说:“这些画样儿都是我答应了年嬷嬷的,怎能食言。师傅如果想要,下回我再画就是了。”

颜卿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应付的,他两手空空,平放在膝盖上。听见阮依依这没心没肺的话也不计较,只是笑,好象他所有的笑容都藏在心底,只在看到她时才会逐一显露。

他看她时,阮依依只装看不见,低着头将那些画纸摆放整齐后又再弄乱再摆好。两人僵持了会,颜卿这才从怀里拿出个小木盒,放在床边,说:“这是新炼的丹药,一日一粒,连服十粒。”

阮依依没想到他是来送药的,以前的那些她都还没有吃完,怎么又送来新的。

她狐疑的打开药盒,只见里面的药丸只有糖豆那么大,每一颗都鲜艳如血,药香浓烈,带着熟悉的味道,直冲她脑门。

阮依依如醍醐灌水,顿时明白了。这药丸,正是颜卿一个多月前取心尖之血所练而成。

“师傅……”阮依依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过于生硬,心中愧疚。虽然生气,但颜卿待她确实不薄,那般别扭,着实孩子气。

“这十日,暂时别再吃别的药丸。”颜卿拿出一颗药丸要喂她,阮依依别过头去,伸手接过药丸干干的咽了下去。许是吞得急了些,小小的药丸象长了倒钩似的挂在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阮依依大声的咳嗽,一张脸胀得通红,跟关公似的。她正弯着腰惊天动地的咳着时,颜卿已经端来水,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的喂着。

这个时候也不是讲个性的最佳时期,阮依依大口大口喝着,连灌了三杯水才将那药丸咽下。

颜卿帮她顺气,小心的在她后背捋着,担忧的说:“吃药也不让人放心……”

“师傅何苦担心这事,等阮阮嫁了人,自然有夫君抱着喂药,总归不会比师傅你差。”阮依依象刺猬似的立刻武装起自己,伶牙俐齿,冷眼冷语:“无忧国是一妻多妾,说不定阮阮还会有很多姐妹。到时候,请这些姐妹们一并来帮忙喂药,还怕咽着不成?”

颜卿见阮依依说这话时,一点喘气都没有,流利得跟吃了钢蹦似的巴拉巴拉,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知道自己无论回不回答都是要被她拿来说事,不让她好好发泄,她心里那点气就消不掉。

话说颜卿本就是个心高气傲到极致的人,但又修养极好,心底再是鄙视藐视轻视,也不会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谁要是跟他置气,那都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他这样疼爱阮依依,也很少会因为她赌气而主动示好的。

这一个多月来,颜卿我行我素的,不卑不亢,也主动示好也不刻意疏离,好象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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