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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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侵略打内战,这?场战事一直持续了十多年。

女校为了躲避战火，一路西?迁，最后在?一座不大的?小城里扎下了根。

孙碧棠在?里面一待就是十六年,一开始教国文?,后来因为老师越来越少,连带着?算术也一起教了。

新?中国建立之后，旧社会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的?理论早就不时兴了。小城里新?来的?领导班子一合计，决定把城里的?女校和男校合并，组成一个公立的?中学?。

公立的?中学?意味着?更少的?学?杂费，一时间小城里的?人都欢欣鼓舞。

临搬迁的?前一天，孙碧棠把最后一次批改过?的?作文?分发给班上的?同学?，一边应着?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再见”，一边把手里的?教案妥帖地收拾进了讲桌旁边的?布袋子里。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孙碧棠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生了细细的?纹路，一举一动?却依旧优雅，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气度。

一个跟她关系好的?女孩子磨磨蹭蹭地落到了最后,背着?书包跑到她面前,问她：“孙老师，您以后还会来新?的?中学?教我们吗？”

孙碧棠手中的?动?作一顿,冲着?女孩子温和一笑：“不会了,老师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到了新?的?环境还是要好好学?习，不能?贪玩,知道了吗？”

女孩子眼中有些失望，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那……老师我先走?啦！”

孙碧棠摸了摸女孩子的?头：“走?吧。”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孙碧棠最后一次检查了一遍教室，确定没有被学?生落下的?东西?，拿着?手里的?包走?了出去。

因为明天有拆迁的?要过?来,她没有锁门。

今天早上的?时候，门卫交给她了一封信，一封原本十几年前就该到她手里的?信。

无论是什么外战还是内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其实懂得不多，这?些年切身经历下来，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左右都是有个什么名目开战了，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炮火连天，动?不动?就要东躲西?藏。连封信都得四处辗转，能?最后到手里的?都算是运气，更多的?直接就毁在?炮火里了。

这?些年她其实已经很少想起年少时在?海城那段荒唐了。偶尔想一想，也是奇怪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一边朝不保夕一边还想着?风花雪月。

直到这?封信过?来之前，孙碧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今天这?封信拿到手里，她忽然发觉，自己心里头那点隐秘的?念想又重新?冒了头。

她回到家里，拆开了信封。

当年那一批从平城过?来的?信件在?明川滞留了好几个年头，战争结束之后收拾仓库，才有人重新?扒拉了出来这?一批旧东西?，挑挑拣拣找了一批还能?看得出名字来的?送了出来。很多收信人老早就死了或走?了，那个年轻的?邮递员真碰上一个能?找着?的?，还兴奋了一下。

奇事，真真是奇事。

信纸因为时间久了，有些发黄发脆，边角还有虫蛀的?痕迹，孙碧棠费了点力气，才把信纸完完整整地铺展开。

碧棠亲启：

如?今山河破碎，家国飘零，吾辈皆为乱世飘蓬。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与师友一起投笔从戎。今随革命军前往中原，生死前途皆未卜，勿念。

若有一日，炮火停歇

写到这?里，谢宁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最后一划长长地划出去，就只剩了空白。

孙碧棠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良久，也不知道有朝一日炮火停歇谢宁想要做些什么。

明明就是个书生，投笔从戎也不怕到了战场上丢了性命。

孙碧棠手里捏着?信，忽然有点想知道当年要是准时收到了这?封信她会怎么做。

想来依照当时的?少年意气，说不定当场就北上去找人了。

不过?现在?谈这?些都没有了意义。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