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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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有点冷，裹紧了身上的?毛线衫。已经到十二月份了，西?南这?边哪怕是到了冬天也只是下雨，她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雪了。

今天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点想看看平城的?雪了，跟鹅毛似的?，密密匝匝的?一片飘在?半空中，落到地上厚厚的?一层，北风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疼。

孙碧棠收拾了一下东西?，去买了回平城的?火车票。

都说落叶归根，虽然她还没有到落叶归根的?年纪，可是在?外头漂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平城果真是在?下雪。

孙碧棠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从平城的?火车站里一出来，兜头就被雪花浇了一脸。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件大衣裹上，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觉得这?座城市跟自己记忆里有点模模糊糊的?相似，但又完全不是一个了。

故乡这?种?东西?，离得久了，也跟他乡没什么差别。

孙碧棠逛累了，打算找个小旅社歇一歇，跟自己的?老朋友联系一下。

她一路打听着?往旅社的?方向走?，路上经过?了一个烈士陵园。

里头一帮小孩子脖子上系着?红领巾，正在?冰天雪地里给一块大理石碑献花。

这?个季节肯定是没有什么真花，孩子们别出心裁地用?白纸折了假花，脸蛋冻的?红彤彤的?，正认真地对着?大理石碑宣誓。

孙碧棠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

带着?孩子们过?来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一回头看见孙碧棠，目光凝了凝，推了推眼镜，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碧棠？”

孙碧棠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熟人，也愣了一下。

老先生见真是她，离开了孩子们，向她走?了过?来，眼中有些惊喜：“碧棠，咱们得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海城一别，你是去了哪里？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

这?位老先生年轻时候是海城一家杂志社的?当家主编，跟孙碧棠约过?不少次稿，对她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孙碧棠也惊喜地笑了笑：“我一直在?明川附近教书，现在?太平了，就想着?回平城来看看。李先生怎么也在?平城？”

“一言难尽。”李先生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自嘲，“当年我跟一帮同仁一起回平城支援抗战，可是打仗的?时候咱们这?些笔杆子管什么用?哟，灰头土脸躲躲藏藏地到了今天，也算是命大。”

孙碧棠撑起一个笑脸：“都是有后福的?。”

那边的?小孩子们已经宣誓完了，李先生看着?孙碧棠，心中一动?，把手中多余的?白花递给她：“既然来了，不妨就看看这?纪念碑吧。”

孙碧棠收了白花，进去冲着?纪念碑鞠了一躬，把纸折的?白花放了上去。

起身时，她不经意间一抬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停的?时间太长了些，李先生顺着?看过?去，叹了一口气：“你认识谢先生？”

孙碧棠沉默了一下，说：“听说过?。”

李先生不疑有他，叹了一口气：“谢先生大才，原本应该在?文?学?领域发光发热，偏偏生不逢时，年纪轻轻就牺牲了。”

孙碧棠抬眸看向碑上那个烫金的?名字，声音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是啊，挺可惜的?。”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这?一场风月，就这?么被掩埋进了大雪里。

孙碧棠租了一间房子，重操旧业接了一家出版社的?约稿，就这?么在?平城住了下来。

她身体?渐渐坏了下去。

没有任何缘由，也没有任何征兆，人忽然就不行了。

她去医院看了几回，买了几盒药回来，想起来就吃上几片，想不起来就不吃，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终于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里。

病来如?山倒，她昏昏沉沉地看着?窗外的?雪从厚到薄，柳枝探出了新?绿，终于沉沉睡了过?去，再也没有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