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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名单随着尸体身份的确认变得越来越长,数字停在19之后就不再增长,除妖委员会对外郑重声明,一定举修真界之力挖出妖狐的老巢。

好像已经坐实了妖狐是凶手似的。

因为捅了唐宜一刀,我被认为是危险分子,一群修士涌上来把我打了一顿,唐宜穿过这些修士,捂着肚子低头看我,指缝殷红。

我其实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捅她一刀,就算要捅我也该去捅那几个老头和主事的。我只是因为唐宜对我开枪,然后再次瞄准我,愤怒达到顶点了。

我是这样想的,我试图解释自己的行动的起因,不然我没办法解释那一瞬间我像是经受过训练似的,动作流畅自然,从腰间拔刀,然后送出去,那一刻我没想杀死任何人,我只是拔出刀然后捅她——至于后果,我后来才意识到。

当然,最后因为唐宜没死,随之到来的修真学院的医疗人员涌上来仿佛卷心菜把她裹在中央,她的伤很快就会好。与此同时,我是个未成年人,刚失去了唯一的师父,他们认为我太悲伤了导致我很不理智,虽然做事恶劣但是情有可原,他们没收我的武器之后给我手腕的终端装入追踪元件,就让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像个机器人似的接待员带我到师父身边。

这十九个人是我拿着的名单上的所有了,再加上师父,各自躺在丹阳派的地下广场内,征用过来之后用一道道灵能护罩隔开彼此的空间,像蜂窝的一格格小孔。

我师父在那十九分之一的护罩里,我进入之后,接待员就离开了,说要给我取师父之后留下的遗物,他顺带还问了问我师姐为什么没有来,我说我不知道师姐在哪里,他就走了。

我其实很不擅长对师父表达感情,我看师父好像欣赏一幅家中珍藏的画一样,她的灰白头发上的血被处理得很干净,但头皮还是不断渗出血来——她是被人击中了头部,胸口也有一处惨烈的凹陷,在被单的轮廓下遮住了可怖的样子。

她苍白,平静,眼角的皱纹细细的,嘴唇抿紧,一如她生前。

我还是接受不了师父突然就没了的事实,所以我坐在床边一直没说话,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好像师父马上要睁开眼训斥我一顿似的。

凌霄在脑域内唔了一声,我想起师父亲自杀她的场景,不太愿意她发出声音。

刚要斥责,师父胸口的被单忽然颤了颤。

那里的被单凹陷下去,被单的形状犹如苍白的小湖……此刻小湖泛起涟漪,然后,微弱地跳动了起来,渗出大片大片的血,重新染湿被单。

我跳起来。

“不要去。”师父的声音。

我回头,师父睁开了眼睛。

师父就是师父,还能起死回生,我想跳起来找别人进来救救师父,可师父不让去,我苦着脸皱着眉,挪不开步,师父盯着我看:“你来了。”

“师父,师父,我找人救你。”我又坐不住,师父清晰吐字:“不。”

屁股下好像长了钉子,我手足无措,只好学着电视剧里抓着师父的手,憋不出一句能说的话。

师父好像在储存能量,等待我来似的,在那之前她显露的样子没人怀疑她已经去世,现在,如果忽视她胸口的凹陷和头顶的伤口,我会以为她只是躺在那里懒得起来。

“凤吟山的修真之物我都留给守诫。那片地和果树都留给从命。”

随着师父的话吐出,空气中荡开金色的波纹,然后师父的话仿佛凝成实体,浮在空中。不知哪里飞出一枚玉简,这些文字没入玉简。

我盯着那些字看,又看师父,有点不敢说话,想了想,还是说:“那师父,是不是你以后就陪着我了?”

“除此以外,我把所有的,都给你了。”

可是师父,咱们山除了你的修真传承和地皮果树之外就啥也不剩了,我想要你陪着我呀,这就是所有了吗?

但我不敢说,师父储存下来的能量好像要用尽了。

师父转脸看我,可是很奇怪,她明明看着我,我却没有被注视的感觉,被看着的好像是另一个人。

“你的道心……也很好。我只是,很胆小。”

我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

师父合眼,我不明白,吓得脸色惨白,抓着师父的肩膀就要晃她,她微微笑了,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点在我的眉心。

好像一根极细的针扎进来,没入皮肉,我疼得就要喊起来。刹那间,无数光流涌入我的脑域,好像一个旧皮囊被大海填满,皮囊四分五裂,被滔天的信息洪流摧垮。

然后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重建,脑域中渐渐长出一棵细弱的小树,只有零星的一片叶子在闪光。

脑子里有什么崩掉了。

“照你说的做吧,”师父依旧闭眼,我在疼痛的天昏地暗中仍旧能看出师父的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她干瘪下去,嘴唇喃喃低语,“凌霄。”

被单下的身躯好像变皱的苹果,一点点被死亡搓洗拧灭。

逐渐面目模糊,身消魂灭,被单落下,床上只剩斑斑血迹和落在床上的玉简。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脑海中的信息涌入脑海,我逐渐开始适应这些记忆……但是它们太过模糊,我看不清,拼命地去抓,好像凑近了就能看明白,我不断地伸手触碰记忆的河流,脑域内的小树逐渐开始长出第二片叶子,它先有金色的细微脉络,然后是——

“苦厄小友,这些就是现场发现的玄术前辈的遗物。”

信息戛然而止,我好像被人从后脑勺砸了一锤子,脑袋一阵嗡嗡声。

不知道为什么,喉头一甜,我没忍住,张开嘴,哇一声吐出一口浑浊的黑血。

脑域中的第二片叶子抖了抖,随即消散了,脑域内再也没有信息涌入,脑域内只有一棵孤零零的小树和仅存的,仿佛随之都要被抖落下去的拥有金色脉络的小绿叶。

“啊,小友,怎么了?”那人急忙放下手中的盒子扑过来,我感到肩膀一冷,这个人的双手带了灵能要让我镇静。

“啊,我——”脑子里几乎是浑浊的乱流,我整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张了半天嘴,目光也变得涣散凌乱。

那人同情地看看我,又看看床上的变化,并没有意外。因为修士之死不同于凡人,除非当场格杀灰飞烟灭,否则修士可以存着最后一点能量用以交代后事,因为修真者的道心也就是执念在未完成时会爆发出强烈的精神能量维系这最后的交代,直到身死魂消才是真正死亡……但因为现代修真研究过,大多数修真者其实留下的能量都不足以维系到说完遗嘱,所以在认定死亡这件事上,并不以身死魂消为标准。

他端起一个盒子,放在我手里,开口朝我,轻轻打开,一件件指着给我看:

“所有东西我们都只做了清洁与采样留证工作。请允许我为你介绍我们所找到的遗物:乾坤戒一枚,前辈手上还有一枚,但那枚有禁制,我们没有轻举妄动。”

我点点头,我好像说不出话了,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噼啪断掉亟待修复。

“侠士联盟官方黑卡一张,内有二百万零七千二百二十五晶币,如果玄术前辈没有留下遗嘱确认归属,这笔财产将由凤吟山三位均分。”

“这是师姐的。”我喉咙发涩,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调转身子拿起玉简。

我忽然很想喊凌霄出来,请求她附身在我身上,我处理不了这些事,我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压住,喘不上气来,但是脑内没有任何声音,凌霄好像消失了。

“这的确是玄术前辈留下的玉简。”那人将玉简放在眉心读取了一下,点点头,“由侠士联盟公证,暂时由小友代为保管,之后烦请转交守诫道友。”

我点点头。

“随身玉佩,凤吟山印信,这应该也是守诫道友的?”那人征询我的意见,我点头。

“还有这些,都碎了,您可自行处理。”

我点头。

“另外,还找到了玄术前辈的佩剑,不过已经断了……”

他稍微走开几步,从外面端出来一柄铁剑,用红绸托着,断剑只有二尺长,另外一半已经几乎被打成了烧火棍,甚至连烧火棍都不如,坑坑洼洼沟沟坎坎,几乎一碰就要碎了。

我师父不像师姐一样拥有一把很厉害的神剑,如果我师父用的是守诫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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