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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婕妤的三哥,至今尸骨不全。他们金戈铁马,折戟沉沙,才换来边境一隅太平。我们如今看得到的,是北燕的盛气凌人;看不到的,是黄沙千里,不知埋了多?少?白骨,等着我们去将它们迎回?家——所以这场比赛的输赢,关乎的还有?尊严。”
白昭容的眼中,有?光微微闪烁。没有回?答什么,只静默了。
她的心中,隐隐约约浮起一个影子。
此时,她们的马已经被御马监牵上了赛场。白昭容走向自己的马,谢令鸢走过去时,对所有?妃嫔伸出了手掌:“战。”
众妃嫔重新站回?赛场,想到北燕女子的口出狂言,尹婕妤的愤怒悲恸,心头攒了万千不忿,总要拼着最后一局出这口气,于是伸出手击向对方:“战!”
击掌嘹亮。
伴随众口齐声,第五局比赛,哨声吹响——
双方挥鞭、纵马,跃入球场!
谢令鸢和武明玦互相配合,彼此掩护。
他们在第五局的主要任务,便是以牙还牙,应对那些精铁球杆,保护其他妃嫔传球击球。
不多?久,谢令鸢便和北燕公主正面过招。二人方才休息时都换了更重的球杆,此刻挥舞着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谢令鸢力量与速度都占了优势,一球杆挥过去,竟然把武德公主的金腰带都给勾了下?来,公主的左衽衣衫都散了。
北燕公主的腰带,是纯金镶嵌了宝石,十分贵重,然而她此刻也顾不得去捡了,只想和谢令鸢一较高下?!
便见一个人影儿忽然闪过,跑去捡那根金腰带——
钱昭仪!
远处的何贵妃看到这一幕,又差点气死,几乎是想要破口大骂了。然而想到方才德妃的劝解,以及击掌鼓舞,那句怒骂终究是硬生生忍了回?去:
“钱昭仪你作甚,没见过金腰带么!你给本宫收回你那眼珠子!看球!”
钱昭仪被她一吼,吓得眼珠子收回来,赶紧去追球,心里巴巴地不舍,只好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看那根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金腰带……
它在阳光下?,其上宝石璀璨,金光闪闪,即便尘埃漫天,也不掩其光辉……
钱昭仪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她化悲愤为力量,大叫一声,向着球追去!
何贵妃刚骂完钱昭仪,那球破空而来,打在了何贵妃的脸上!
“嘭”的一声。
何贵妃脸上一阵剧痛!
随即鼻子下?方热流涌动。
她怒了!竟然敢把球往她的脸上打,哪个狂徒如此挑衅?!
她望向那个击球的北燕将女,此生从未有人敢如此冒犯于她,当即怒不可遏,挥舞着球杆就向着那人追去!
那北燕女子见势不妙,赶紧纵马跑开。何贵妃怒上心头,挥着球杆一心要打人,不管她跑出去多?远也要揍个痛快!
她拖着两行鼻血,和那个北燕女子一个跑一个追。
何贵妃刚腹诽过几位婕妤不顾大局,又骂完钱昭仪不识时务,转眼就怒火熊熊,去追着别人打架去了,把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全部扔到了九霄云外。
她们绕着球场一圈又一圈,场外之人也看得一脸茫然。
萧怀瑾在下面急得咬袖子,恨不得上场去拦她。他心中呐喊着,爱妃啊!不要追!这是敌方的计谋!是调虎离山的计谋啊!
然而暴怒之下?的何贵妃,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围观者?众,惊讶者众。郦清悟和萧怀瑾隔了遥远,没有一样的姿势,却有一样的忧郁——
这次比赛,胜负实在难料,每个人都是不安定因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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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球赛过去泰半,双方都在场上奔跑,对峙,谁也没有进球。
谢令鸢和武德公主挥着球杆你来我往,对峙了半场,晋国绊住了北燕主力。
何贵妃流着鼻血打人,追着北燕球将,跑了大半场,北燕绊住了晋国主力。
武明玦满场机智乱窜,四?处救火,将北燕女子的球杆攻击扼杀在摇篮中。
郑丽妃为了躲避北燕堵截,离开了马背,整个人藏在马肚子下?,以柔韧的腰术,贴着马腹打球,叫北燕无可奈何。
钱昭仪一边配合丽妃,一边眼睛偷瞄地上那根金腰带。
她的不舍和觊觎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隔着遥远的球场,外面围观的人也能觑得到。
太后坐在席上蹙眉,哪怕面色不显,大概对钱昭仪也是怒其不争。
韦无默侍立一旁,一直察言观色,见状灵机一动,招来武修仪身边的宫女听音,对她吩咐了几句话。听音遵命,几步上前——
“太!后!懿!旨!”
回?音,声灌全场,余响阵阵,如洪钟地裂。
众妃嫔们正在场中争得激烈,忽然就听到坐席那边一声爆喝,震得所有?人眼前一花,北燕公主甚至差点被这一声震下?马。
“众妃嫔打球,不得分心!倘若赢了比赛,赏十根金腰带!!”
声音盖过了全场所有?的议论声,登时一片哑然。
萧怀瑾捂着耳朵,头疼地看了一眼计时香,还有?不到五分之一的时间了。
而听音的话音甫落,球场中,又是风云再?起!
球再?一次被击向天空,双方都死死盯住它——那个球,无论如何,必须要抢到!
不能被对方抢走,不能被对方进球!
最后一刻,如果这一击,能够打入对方的球门,她们就赢了!
婕妤们顾不得和北燕将女们怼了,谢令鸢顾不得和北燕公主对峙,何贵妃也顾不得去追那个打她脸的北燕女……她们的全副心神都扑到了球上,如同饿了三日才被喂食的恶犬,从球场四面八方,向着球狂奔而去!
北燕郡主抢在了所有?人前面,刻意挡住了晋国妃嫔们的去路,这个球,她势在必得!
“德妃!修仪!”丽妃纵马狂奔,在谢令鸢身后喊道。
一瞬间,谢令鸢和武明玦灵犀忽至。他们对视了一眼,竟然不需要言语,彼此心领神会。
当丽妃策马而来时,忽然纵身一跃,跳向前方——
“糟了,她们又要用那一招!”北燕女子警惕大喊,赶紧去拦丽妃的马,想让她施展不了马术。
却见谢令鸢和武明玦,双骑并肩,丽妃一跃而起,踩在她们的肩上,再?次纵身一跃。
三人马球杂技之——燕子点水!
她跃上前方,比燕国公主快了一瞬的时机,将球击给了离球门最近的白昭容。
丽妃抢完这一球,她的马就被北燕女子拦住,来不及去接她。
丽妃惊叫着坠落!
谢令鸢赶紧上前想要接住她,忽然马身重重一歪,谢令鸢一个不防,被人撞下?了马!
“啊——”她惊呼!
尽管何贵妃是马球队中地位最尊贵的,但所有?人都知道,晋国女子马球队的主帅,是谢德妃。
这样告诉激烈的奔跑中,主帅落马,非死即伤!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场外众臣纷纷倒吸了口冷气,萧怀瑾“噌”地站了起来。
祥瑞!祥瑞要坠马!
郦清悟已经催动【神鬼不觉】,即便拼着被人觑到的风险,也要把变数救回?来!毕竟是九星之首,倘若“变数”出事,其动荡影响的或许是世道。
然而瞬息万变,球场中异变陡生!
武明玦反应极快,在谢令鸢落马的一瞬,飞鞭而去,一鞭子缠住她的腰,而后用力一拉,将谢令鸢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电光火石间,德妃已经坐到了武修仪身前。
她的马依旧往前奔跑,她和武明玦两个人伸手抓住丽妃,丢到谢令鸢的马上。
郑丽妃挨着了马,便迅速平衡了身子,摆了个玉韵芳姿。
谢令鸢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武明玦吩咐她:“抓稳缰绳!”
而后他的马高高跃起前蹄,几乎直立而起,向着白昭容的方向转去。
他方才也看出了白昭容的不对,第五局赛前,德妃嘱咐过他,尽量不要传球给白昭容。
所以这至关紧要的一球,经不起任何风险,这球不能给白昭容!
然而球已经再?一次飞到了白昭容的脚边。
她瞄了一眼场上的计时香,大概还有?几十个数的时间了。不过瞬息而已。
这一球若击入北燕球门,大局便定,晋国获胜。
若她不击,叫北燕抢走——此刻晋国那半场的人几乎已经空了,都倾巢而出追击这个球,而以北燕的马速和彪悍,以及精铁球杆的威力,北燕将如入无人之境,进球只在旦夕。则北燕必胜。
球门就在她的面前,她可以击偏,也可以击入。
皇后的吩咐,倘若此局赢了,德妃威望更甚,势必动摇中宫;萧怀瑾也会更看重德妃,动摇对她的恩宠。
陈留王世子也给过她密信。那人如冬日暖阳,骨子里却浸透了冰冷。他一定在等着她输。
他如和煦春风的话,也仿佛回?音不绝,不断萦绕。
——“这世道,无明、无序、无德,才会倾轧陷害,才会祸及无辜!”
——“我会给他翻案,让英雄得到属于他的尊重,而不是背负着家族的污名,列入罪臣传,含恨而死!”
是啊,这世上最悲之事,莫过于英雄末路。
白昭容的眼睛,竟然就那样模糊了。
在一片模糊中,她依稀看到了义兄韦不宣的背影。
他十六岁英姿勃发,带着韦氏家兵收复朔方城,他所到之处,马蹄卷起一片尘埃,烈火与血岚交织,她在乱军之中仰望,他在火燃起的风中回?首,望遍山河四?方。
“我少?时梦想便是游历边关,当一名侠客。再?长大一点,就想做个青史留名的英雄,后人在史书上看到我,便仿佛能联想到我的身影,何其快意。”
他曾舞那一出《镇西将军舞》的剑:“男儿当与天下?存亡,共担国难!”
德妃的话,又与那个豪情壮志的声音融为了一体。
“他们金戈铁马,折戟沉沙,才换来边境一隅太平……黄沙千里,不知埋了多?少?白骨,等着我们去将它们迎回?。所以这场比赛的输赢,关乎的还有?尊严啊。”
白昭容颤抖着,她抛开一切,用尽全身之力,仿若孤注一掷般,把球击飞了出去!
谢令鸢和武明玦骑马而来,看着那个球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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