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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谢昭清如梦初醒,他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脸,心想:“怎么回事,这小家伙今日也太可爱了吧。”
黛黛感谢完人,又喜滋滋地去看字,认认真真用手指在纸上摸索一遍,才抱起心爱的大白纸举到谢昭清面前。
“让我挂起来?"
黛黛点点头:“我想挂在我的小床边。”
她看谢昭清屋子里挂有很多字,她也想挂自己的字。
见面前的人愣着没动,黛黛歪着脑袋,又往他手心蹭一蹭,小声道:“可以吗?”
谢昭清怀疑黛黛已经偷吃过那块粉色的小翡翠了,否则怎么会变得这么甜。
他的心现在软得一塌糊涂。
望着小人乌溜溜,纯洁清澈的大眼睛,他心里那点纠结立即烟消云散。
没向黛黛解释只有名家的字才会挂起来充门面,谢昭清把大白纸挂在小床附近最明显的地方,还翻出自己多余的印章在上面盖上一个小红印。
“瞧着不错,黛黛,这就是你以后的专属印章了。”谢昭清边说边拿刻刀在印章底部刻下黛黛的名字。
刻字的时候,黛黛频频往他手上看。
这就是她的名字吗?好难写。
黛黛的包子脸皱成一团。
谢昭清看她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痕迹,刻完字后就带着小人去清洗。
他本来的打算是洗完脸就让黛黛去吃小翡翠,但没想到学字的诱惑远远大于宝贝,加上之前的成功,黛黛连小翡翠都不要,甩开谢昭清的手,在谢昭清沉痛的目光下,自信满满地继续开始练字。
然后,一如既往地晕圈了。
谢昭清默默呕下一口老血,恨不得冲过去一把夺走黛黛的小毛笔,对她大喊:
崽,咱不用一日学会一个字啊,会读就已经很棒了,你看你都学瘦了!
然而,黛黛对自己认定的事一向很执着。学不会就咿咿呀呀继续学,白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即使每次都写不出来,也要坚持每日练两个时辰。
就这样,黛黛终于在第三日写出她独立完成的第一个方块字。
“简直是可喜可贺,”谢昭清内心极度扭曲,但脸上还露出温和又欣慰的笑:“这么好的日子,咱们肯定要庆贺一番。”
说着,不等黛黛反应过来,把纸笔一藏,然后带着小人便飞快地溜出宫。
直到踏进长街,黛黛已经抱起小珍珠咯吱咯吱地开啃,谢昭清才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黛黛写字写到连东西都不吃了。
果然还是应该带着黛黛多出宫转转,好玩的东西多得是,那本破书有什么好念的。
长街两旁摆着不少摊位,谢昭清把黛黛塞进怀里,给她留了个口子,然后沿着摊位一个个看过去,遇到小巧精致的物件,就捻起来偷偷给黛黛看一眼。
他时不时观察黛黛的情况,黛黛的注意力显然被他手捏着的玩意给吸引住了,遇到好看的东西,她的眼睛就会直直盯着,有时候连小珍珠都忘记啃。
通常这时,谢昭清就会非常痛快地付银子。
一旁摆摊大娘见他出手大方,热情地招呼着:“后生,来颗灵蛋不?”
谢昭清闻言下意识地看过去,她的小摊上是一个个用彩线兜好的大白蛋,几乎有两个拳头大,看不出种类。
“这是什么?”
大娘见有戏,连忙往他手里塞蛋:“家里若是有小儿挑食不爱吃饭,买个灵蛋回去,挂在他脖子上,保证他下顿吃得香。”
谢昭清诧异道:“真的吗?”
大娘一手指向自己后边的胖儿子:“那可不,看到我儿子了没,能长这么胖,都是这蛋的功劳!”
谢昭清表情肃然起敬:“来五个。”
即使他家崽和别家崽不太一样,可挑食和不吃饭的毛病却是一样的。
买五个,一个挂脖子上,四个放小床上,完美。
黛黛坐在谢昭清的怀里,把啃到一半的小珍珠放下,正要换另一个,突然发现一颗比她还大的蛋陡然挤进她的地盘。
因为蛋很大,本来很宽敞的地方只剩下一小块,黛黛气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啵唧啵唧”地直控诉。
谢昭清只好尴尬地把蛋又拿出来,想了想,挂在自己脖子上。
而这一幕,又恰好被人远远地看在眼里。
酒肆二楼,宋玉霖坐在窗边,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谢昭清那混球鬼鬼祟祟躲在那儿干什么呢?
动作奇怪不说,还自言自语了半宿。
……难道是憋久了,终于疯了
想到谢昭清疯了的可能性,宋玉霖突然升起一股兴奋,忍不住伸头去看,越看越觉得这人是真的脑子不对劲。
有谁会对着自己胸口一直说话?
在宋玉霖的印象中,谢昭清就是个披着一层人皮的怪物,表面瞧着人模人样,话少、平庸甚至有些愚笨,但背地里却是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小人。
宋玉霖不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宋少爷哪里都不行,唯独交的朋友都是性情中人。
人人都道他与谢昭清不和,可没人知道他与谢昭清结下梁子的真正原因。
八年前,谢昭清刚刚被接回皇宫半年多,宋玉霖跟着他爹进宫赴宴。他年少贪玩,躲开宫女太监,却迷了路,走进一处冷宫。
只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低头背对着他,一道道鞭子在他背上绽开血花,执着鞭子的男子声音阴沉地低呵:“谢昭清,你知道错了吗?”
少年闷哼一声,咬牙反驳:“我没错!”
于是鞭声越重,几乎能听见撕裂血肉的声音。
宋玉霖自小受尽宠爱,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惊呼一声。
紧接着,他被发现,高大阴沉的男人像拎着鸡崽一样把宋玉拎起摔到谢昭清面前。
“杀了他,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男人对少年说。
宋玉霖吓得腿软,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见到的是谢昭清冰冷苍白的脸。
但意外的是,宋玉霖没死成,他被宫女发现倒在树林里,清醒过来的宋玉霖摸着脖子上的血痕,立即大哭跑着去告状。
而在宴席上,他再次见到谢昭清,少年孱弱地依偎在淑妃怀里,看着他的眼神陌生至极。
宋玉霖还记得那晚自己是怎么哭着将一切在宴上说出来。
然而,谢昭清却躲在淑妃后面,小心翼翼地说自己一夜都没出去过。
没人愿意相信宋玉霖颠三倒四的胡话,唯独被宋丞相带出去时,回头的那一眼,宋玉霖看清了对方眼中的嘲弄。
宋玉霖年幼的内心深受打击,回去后大病三月,再次清醒时,谢昭清还是那个不受宠的皇子,只是越发纨绔。
从那时起,宋玉霖就隐约知道谢昭清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时间一久,这种感觉愈发根深蒂固。
此刻,多年的记忆与当下的情景交织在一起,宋玉霖咬牙切齿的同时又有些暗爽,只觉得谢昭憋了这么多年,终于憋疯了。
简直是苍天有眼!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谢昭清现在的模样,宋玉霖想着,不等家丁买酒回来,就急忙走下楼。
可一出门,他就傻眼了,谢昭清那混球居然不见了。
若是往日,宋玉霖定会派人去寻,可他现在身边无人,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去找。
宋玉霖迅速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转角处白衣一闪,是谢昭清。
他不曾细想,下意识就追过去。
“谢昭清”的步伐越来越快,越走越偏,不知不觉周围已经没了人。
宋玉霖心中暗骂这厮果然是脑子有病,尽会走些猫嫌狗弃的小道。
可还未等他张口骂人,宋玉霖就见“谢昭清”猛地转过头。
宋玉霖脚步一顿,呆在原地:“你是谁?”
对方身材像极了谢昭清,可却顶着一张陌生普通的脸,目光十分阴狠:“你不必知道。”
话落,他手中长棍带起阵阵凌冽之风。
“等你很久了,宋少爷!”
初夏的天气变化无常,黛黛在谢昭清怀里待了半个时辰就不愿意待了。
她的体温比正常人类要低一些,也更怕热,此时被热得脸颊通红,挣扎着要从谢昭清怀里出来。
可现在问题是,谢昭清两手拎着她看中的玩具,身后背着她看中的小木马,胸前挂着哄她吃饭的五个大白蛋,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让黛黛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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