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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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的水在我指缝中流淌，若有若无地向下拉扯，仿佛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在海边玩得精疲力竭，躺在家里的大床上，皮肤尚且烙印着海浪的抚触，意识已渐渐飘远。忘川水温暖得像第二层肌肤，我短暂地想，难道这场旅程要就此划上终点，而身体失去力气，慢慢滑入水中。

一只手抓着我的后背，用力把我向外拉扯。我不想动，但那人非常用力，拉得我差点死于窒息。三途川的水裹着我的腿，将我当做和他角力的绳索，我慢慢睁开眼睛，一样东西掉落在我脸上，红色，纤细，是一朵残破的曼珠沙华。

施言低头看着我，几缕长发飘落在我脸上。一股强烈的感情冲击着我的胸口，我垂死水中惊坐起，反手抓住他，问道：“施言，你是施言，你是施言吧！”

施言一直把我拉到岸上，才松开手，看手腕还被我拉着不放，嫌弃地甩了一下。我讪讪地松开手，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你头上有东西。”施言嫌弃地说。

我急忙伸手，摸了摸头发，摘下来一朵曼珠沙华。

想到我们两个都是头戴红花，坐在一片花海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入怀摸出包裹，想珍重地收起这朵花。施言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问：“你是谁，是才骏驰？”

好久没听到自己的真实名字，此刻忽然在这种地方听到，忘川水激烈地拍打着河岸，而我耳中有着嗡嗡的声音。无数五彩斑斓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仿若瞬间度过了前世今生的全部光阴。

“是，同时，我也叫清光。”

施言慢慢点头，随手蹭了一下下巴，拎起一缕长发嫌恶地看了一眼，说：“清光我知道，不是你小时候的胎名吗？”

我惊了一下：“是我的胎名？”

施言点头：“恩，对，阿姨到庙里给你求的，直到小学前你都叫这个。怎么样，你现在对这个世界了解有多深？”

我陪他一同望着漩涡般的黑色河水，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之前经历的故事，施言一直盯着滔滔河水，面无表情，连个回应的音阶都没有，大概我永远不是一个好的叙述故事的人。

我失掉了勇气，开始随意地吐槽。

“目前我只知道我要……我要去找一本叫《清净三书》的东西，可是我书还没找到，先后失陷了两批师兄弟，现在我还要去救他们，还要去找书……现在我根本没有头绪，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估计会在这里一辈子吧，就像现实中那样蜗居在一个地方。”

施言浓黑的眉毛一动，说：“蜗居？二百平大平层和宝马还叫蜗居啊。”

没想到他真的在听，我反而被搞了个大红脸，强行挽尊：“和你比，谁不是蜗居？”

“不要误会。”施言犀利地说，“现在是这样，大家都抢的东西，叫《清净三书》，这东西对你来讲一定也很重要。对我们来讲都重要。”

他这么快能适应现实，反而让我不适应。我喃喃地问：“怎么做？”

“我去找你。”施言果断地说。

我瞧了他一眼，他好像真的没开玩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穿越到这里，可是他说来找我，就一定能来找我。此刻的我已精疲力竭，如果他到我身边帮助我，我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

一股力量忽然间涌出来，仿若黄金外挂从天而降，我差点翻身把他推倒在花丛里，只是将这种冲动化作龙抓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殷殷地说：“你千万要来。”

施言一笑，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挪开，说：“我也要回去，当然会来。”

“那现在怎么办？”

施言站起来，我也急忙跟着站起。他眺望着黑色的水面，说：“我送你回去。”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往前走。我犹豫地踏出一步，瞧着他。

“继续。”施言说，“你走到河水里，就能醒过来。”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又向前一步。大概是嫌我走得太慢，他在后面给了我一脚，我立足不稳，脸朝下摔进水中。这次跌落之处深不见底，像是跌入一个水中沙洞。暗流卷着我直直地下沉。

我整个人摔倒在坚硬的石板路上，身体无处不感到疼痛，双手和脸颊压在干燥的石板上。初升的朝阳照在我的后背上，一种暖洋洋，软乎乎的感觉，从后背蔓延到全身。

我勉强翻过身，有三个人一字排开，看着我。清敏师弟首先扑倒在我身边，叫道：“师兄！师兄！”

在清敏师弟扑倒的时候，法道垂在身边的手猛然动了一下。他随即控制住自己，不屑地看着我；法洁道友这才放下担忧之色，跟着清敏师弟半蹲下来，问：“你醒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还躺着，更糟的是，我现在躺的地方是麟儿城的主干道。此时朝阳大亮，挑担进城的络绎不绝，街边卖烧饼的都开始摆摊了，每个人走过我们，都低头看一眼我，再看一眼美丽的法洁，表现出对我们几个古怪之人的高度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