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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整张搜查网铺陈开来,也只是两天之内的事。
裴英的手脚向来利落,先斩后奏地调了御林军在京城里加紧了巡逻,城门口进出的人流被盘问过三遍才能被放行,公示栏里贴出的十数张画像被送到了将士们的手里。可即便是在这样密集的搜索之下,孟柏和他放走的那帮犯人也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孟柏在京城这一谭死水里震起了一大片涟漪,自己却像泥牛入海似的渺渺不可见。他的后招为何尚且无人知晓,要将这一滩死水搅浑倒是板上钉钉的。
在这两天里唯一能算得上好消息的,大概就是先孟柏之前被捕的那一位大燕余孽终于开了口,说是要见裴英裴大人,他有话要说。
裴英不眠不休整两日,如今只靠着那一点焦灼和不快吊着一口气,这一会儿听见汇报说也许会有什么新的线索,自然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那人早被从牢里提了出来,强摁在刑讯室中间坐着。他脸上没了初初被捕时的愤恨与凶狠,反倒是一副对自己的处境满不在乎的模样,只伸长了双腿松松垮垮地斜在那一张靠背椅上冷眼望着门口,直到看见裴英匆匆赶来的身影,才露出了近乎嘲讽的微笑,道:“看来孟柏把你们折腾得够呛。”
裴英不愿跟他废话:“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人却道:“孟柏托我给你们带话:我们有一位主君。”
他眼里的狂热和快意叫裴英心惊:“你们裴家这帮忘恩负义的杂种永远不会明白,聂家的血脉是割不断斩不尽的,有的是人为他们前仆后继,有的是人愿意为他们卖命。”
裴英却问:“你们在那间酒楼里,究竟要找什么?”
他难得愿意开口,裴英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问话的机会,但那人并不回答,只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而后他露出了畅快又痛快的神情,轻声道:“天佑大燕。”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了声响,等裴英意识到不对再扑上去时已来不及了。
他在牢里待得太过从容,以至于叫人忘了去查一查他是否像那些他们见惯了的死士一样在牙齿里藏了毒。现如今他把当说的话倒了个干净,那一枚毒牙便有了归宿。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枚弃子,一枚将孟柏和聂氏遗孤送到台面上的弃子。
裴清将这件事说给叶一瑶听时,叶一瑶正坐在靖武司的台阶上发愣。
他们抓获孟柏这一件事还未汇报给圣上,孟柏便捎带着十数个重犯越了狱,又闹出了这么一场轰动京城的火灾,裴清和叶一瑶的复职因此卡了壳,被迫落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们便只好继续留在靖武司李广延的手下,听他的差遣满京城地去抓人。
今日李广延走得匆忙,见了叶一瑶便叮嘱她留在靖武司里候着、千万莫要出门,叶一瑶就在靖武司里无所事事地等着,直等到裴清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裴清的话却没说完:“兄长猜想,也许有人先孟柏一步将你酒楼里的东西给拿走了。”
叶一瑶不置可否,又听裴清道:“那人号称他们有位‘主君’,或许就是他……”
“裴清,”叶一瑶打断了他,“你是怀疑我店里有内鬼?还正巧是那个你们以为早死绝了的聂家的子孙?”
她神色极冷,一句反问便叫裴清哑了声。他潜意识里觉得叶一瑶不至于如此识人不明,可又找不出什么别的可能性来与她探讨,他在这一段内心挣扎下又变成了一根无话可说的木头桩子,于是只好闭了嘴到她身边坐着,却没能看出叶一瑶的色厉内荏来。
她近日里被一场接一场的噩梦搅扰得心神不宁,本想屈尊去找叶子昭解个梦讨个对策,却发现叶子昭自从被卢九山叫进太子府里后就没着过家,她猜想叶子昭多半是当真如他所说去做了谢云松的幕僚,她也不好为了这点噩梦闯进太子府里去,因此便躺到院子里盯着夜空出神,渐渐地便又想起了那一个叫她和叶子昭仓皇失措的除夕。
她和叶子昭在那一个除夕所知晓的真相,又何止一个大燕。
他们把叶秋廷叫做“父亲”叫了六七年,那一天叶秋廷却告诉他们,你们的生身父亲叫做聂之远,是大燕聂氏仅剩的一支血脉。
他说这话时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痛心疾首,这样的表情叶一瑶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他提起聂之远,另一次则是她说出那一句“我不愿做劳什子公主”时。
现在想来,叶秋廷可真是替他们聂家这帮没出息的操碎了心。
大楚攻破都城时,聂之远不过是个尚在襁褓里不足一岁的婴孩,他被不知名的老将拼尽性命送出了城,又在一片血海深仇的耳濡目染中长大,可即便如此,他仍对复国这件事全无半点兴趣,甚至在二十岁那年悄悄逃出了那些为了他隐姓埋名的所谓忠臣良将的掌控,逃得无影无踪。
叶秋廷比他略长五岁,算得上是同他一起长大,因此被勒令去各地寻访把这一位聂氏遗孤给找回来,叶秋廷也十分忠心,带着他那个已知晓一切的新婚妻子踏上了寻人之路,这一找就找了三年。叶秋廷找到聂之远时,聂昭和聂瑶已经出生,聂之远自然是不肯回去,只想和娇妻一道老死乡间,他们因此争执起来,谁都不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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