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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仙丹来了,喏,我该谢谢你。”

院子中停着两口棺材,一左一右。少年说,为了感谢她,特赐她和自己同葬。

他们俩非亲非故就要同葬,徐菀卿没说什么。

只是遗憾自己没来得及珍惜最后一次见商佚的机会。

守卫们抱着盒子冲出人群,脚步轻盈迅捷,仿佛影子一半游走。

少年给她指了指自己早早选好的墓地,那里风水很好,不易被盗,还可蓄气养人,说得好像是一处大好的宅院似的。

大门打开,为首的守卫冲进来,单膝跪地,将盒子轻轻放在桌上。

少年打开梳妆盒瞥了一眼:“嗯,是真的。”

探出去的那只手迅速枯干老朽,少年急忙缩回去,比划着往徐菀卿这里推。

她顺势抓了盒子:“这就是所谓……窥探天机的代价?”

“是了,对了,谢谢你这篇祭文,把我的生平记叙得很好。我已刻在棺木里了,你来瞧瞧。”

她手握梳妆盒跟随少年走过去,两人背对守卫。

“打开看一眼。”

她依言打开,七颗丹药排布整齐。

“喏。拿走。”

她略一愣神,抓起丹药攥了满手,少年抢走盒子啪嗒盖上。

噗呲——

一柄尖刀捅穿肚腹,少年拽出刀来,把她踢进了棺材,下令道:“钉上。”

她在疼痛中,手指不由得伸展,掉出一枚丹药。

棺材盖合上,黑暗压顶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醒来,棺木似乎在晃。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南边这个是国师的,打开。”

声音有些耳熟,或许是哪个守卫。

“没有。”过了一阵后,有人这么回答,“国师都死透了。喏,有几颗药,我估摸着不顶事,这神神叨叨的,都疯了。”

“开那个。”有人下令。

“陪葬那个?”

“算了,相识一场,把国师盖子合上。多有得罪。”

人们渐渐走了。她抬手触碰棺材盖,被钉死了,透出细微的空气。她勉力抓起散乱的丹药,腹痛难忍,她吞了第一颗,在身下寻到两吊钱。

抓了一个大钱往缝隙填,塞在钉子旁边竭力撬动,透出一条极细的缝隙。

她精疲力尽,躺在晦气的棺材里。

腹部的伤痛似乎正在逐渐消失,她恢复了些力气,便继续抓起大钱撬棺材。

她也不觉得饥饿,甚至连口渴也浑然不觉,那时她意识到,她或许真是吞了长生不死药。

打开棺材是她吃掉第二颗之后,她打开了国师的棺材,只看见一具枯朽收拢成小孩大小的干尸蜷缩着,散乱着三四颗看起来很像长生药的丹药,她嗅了嗅,刺鼻难忍,于是扔掉。

她在墓中每日画字以消磨时间,并不知自己过了多久。那时她还没有算出一颗丹药能撑百年,只是等自己手背皮肤有些松弛了,便吃一颗,如此吃了五颗。

她隐隐抱着些期盼,若是真能长生不死,或许能在七颗丹药都吃完前,再到人间走一遭。

直到那日,上头传来极大的动静,墓门打开后,扎下一块儿钢铁的架子。

上头有人说:“先别急,之前闹了那么多晦气事儿,给商总打个电话。谁都不许下去。”

商总……她那时不太会说话了,许久没和人沟通过,只好重复从前说过的话。

她在底下等着人下来,没曾想晚上就有一对夫妇下来,兀自嘟哝着什么早来早拿好处回去供姑娘念大学,再也不打这求毛工了。

夫妻二人手脚利索,进来挖土运上去,她在暗处凝视这两人,隐约觉得面善,心里觉得旧相识。

等她想起自己曾在张绪家相框里见过这两位时,那两位已经不知天高地厚地架起了□□。

“这儿又有道门,炸他娘的。”

“别,容易塌方。”

一个瘦长身材的小姑娘下来了。

短发,短上衣,紧身裤,板鞋,从挖开的口子钻下来:“爸!妈!别这样!你们老板知道了就完蛋了!”

“张绪,你懂个球,出来混得留个心眼,就你这还打工,趁早回去念书!”男人说。

女人说:“啊呀你的嘴就没个好话,阿绪,妈跟你说,我跟你爸跑工地行,难能碰到这儿,你爸说下头有古董。咱们就悄悄拿一点卖出去,你就回去上学哇,够你上大学了,爸妈就不出去打工了,回村里陪着你行不行?”

“……”徐菀卿忍不住叹息。

“谁!”这声叹息四面八方回荡,像哭泣一般回响。男人抄起铁锹四下环顾,没有人在。

张绪看起来像个闷不作声的别扭孩子,双手插兜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夫妇要炸开她也不让,两人把她骂走。

徐菀卿轻轻拍了拍张绪的肩,她在另一处暗道中,张绪瞪大了眼,也不尖叫,仿佛被吓坏了似的愣愣地望。

此时,过去的自己是否魂穿到张绪身上了呢?

她艰难张口,说出话又有些生涩:“张……绪……”

“你冤死的也不要喊我名字替你挡灾啊!”张绪压低声音,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

“我是,我是,徐菀卿……”

她不太会说话了,正在艰难复习,她一口河南口音听起来有些怪,但还好是北方口音大同小异,能听出说的是什么。

张绪一缩脖子:“我不认识你啊……”

她不说话了,呆愣愣地想着怎么办才好,突然轰一声巨响,几乎要震碎耳膜。

头顶开始颤动,噼里啪啦地掉下石头来。

她奋力把张绪推出去,从另一处绕开去看,张绪的父母却已然埋在废墟中了。

她在墓道里,墓道倒是格外坚固,只靠近门的地方损坏一些,噼里啪啦流出干燥的沙子。

此物名为□□,实在可怖,这二位艺高人胆大,不听孩子劝阻死在此地,或许也是命数。

她茫然地站在墓中陪伴着两具尸体,直等到人来,她才躲起来。

她后来才知道张绪全然不记得在墓中这段经历了。

现在,她已坐在张绪面前凝视这个小孩,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终于遮住耳朵,看起来不那么秃,眼神倒是和初见一样,绷着点儿害怕和拘谨,眼珠子滴溜溜转还不断眨眼,双手蹭在膝盖上搓来搓去十分紧张。

“我是徐菀卿。”

“……您好。”张绪颤颤巍巍地双手呈上身份证,“初次……初次见面,我是张绪。”

“你好。”她望了一眼旁边坐着嗑瓜子的商佚,轻轻拉了拉商佚的衣袖,两人走到一边。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她……”

“你说过啊,没事,就是让她回忆回忆,说吧没事。她也知道她父母是因为我的项目,有什么说什么,其余的我来办。”

于是她重新坐回沙发,对面的张绪紧张地把头发挠乱了。

“不是第一次见,上次我们见面,是在墓中,你记得么?”她轻声问。

对面这位高个子大孩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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