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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无一不是官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中方?是、美方?亦是,都很?善于把别人的话曲解成自己想要的意思。因此罗斯福只是简单地发?出了邀请,美方?官员却?能善体上?意地予以注解。立刻就有人微笑?着?附和:“我认为这场演出应当盛大地展开,所得的票款正?好用于抚慰三月事件的受害者,同时在每次演出之前,还应当为这些?死难者默哀。”那人望着?露生,温文尔雅:“相信您也一定?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

因为翻译在场,所以每一句话露生都能听得懂,那位黑发?碧眼?的女翻译虽然中文口音蹩脚,但?每一句都译得既快且准,连旁人轻微的低语都译到了——好像是迫使露生一定?要给一个回答。

露生立刻就看向孔祥熙,孔祥熙并没有意外的表情,甚至还有点宽慰。露生又看他?身边的顾维钧,顾维钧一脸的无奈,他?把目光投在每一个中国官员的身上?,看向宋子?文、看向张嘉璈,他?们要么调转面孔,要么垂首沉默,只有冯六爷冷笑?以对。

露生就明白了。

默然地,他?回眸望向求岳,求岳也在看着?他?。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是互相能听见彼此的心声。那一刻求岳的神情很?复杂,混合着?怒气和心疼,还有一点歉疚,露生知道他?早就有这份歉疚,他?一直没说,他?也就一直不提。他?带他?去百老汇看演出、去伦敦看演出,其实是包含了一层歉疚的柔情:你跟我去美国闹事,从此和美国人结仇了,再也不可能像梅兰芳那样名扬海外,哥哥是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

露生看见他?挑挑眉毛,喉头上?下一滚,知道这傻子?一定?要出来说话了,轻轻地,他?向他?摇头,那意思是:你不要说,我自己来说。

求岳有点懵了。

承月急得问:“为什么不让师爹骂人?”

露生笑?道:“你又知道他?要骂人了?”

承月又跟金大少穿一条裤子?了,猴在枕头上?道:“何止他?骂?我也想骂——明知道对方?一国之尊,请你不能不应,又说这种折辱人的话——梅先生去美国什么待遇?都是各界名流迎接他?,偏你去美国就是请罪了!这不是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露生瞥他?一眼?。

承月:“师父不是狗。”

露生笑?得拿扇子?拍他?好几下:“你俩倒会来脾气,不想后果的——他?是使团的副团长,代表着?咱们中国政府,他?替我回绝,那岂不成了中国拂了美国的面子?,你叫人家总统脸往哪里放呢。”

承月聪明,恍然大悟:“原来是渑池会——秦王令赵王鼓瑟。”

露生赞许地点头:“好比方?,所以这话只能相如说,不能赵王说。”

可是要怎么说呢?

这一段情形在露生说来只是轻描淡写,承月后来无数次地设想那个场景,发?现它?和每一个绝代佳人的故事都有不谋而?合的地方?,貂蝉拜见董卓,昭君叩别元帝,都是一句话也不说的——美人们说话不动口,含情妙目足矣。

露生深知此刻说什么都坏事,与小人对,不如与君子?对,因此旋转目光,他?用眼?睛和总统相答——这情景可太绝妙了!连翻译都不需要,但?在场每个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似怨含嗔地,那眼?睛在说:您怎么这样为难我?

果不其然,总统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翻译轻声过来说:“总统问您愿不愿意和他?散散步。”

不能怨露生说得不清楚,因为那时候他?脑子?里也是一片蒙眬,全凭直觉和情感行动。那时他?还没领悟到这位巨眼?英豪的用意,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满心的话推着?他?,涌上?心头反而?是平静,黑管家推着?总统,他?在一旁缓步随行。

果然山坡上?有很?好的风景,夏天的余晖特别漫长,暮色中的霞光笼罩着?远处的山谷,是一种心旷神怡的宁静。

总统问他?:“你有没有闻到海风?”

露生不知他?的用意,实话实说地答道:“是有咸味儿,但?不知海在哪里。”

“要爬到那边的房顶上?才行,平地看不见。”总统指一指坡上?的橄榄色房子?,很?风趣地调侃:“我小时候非常喜欢站在上?面看海,远望大海,能让人心情舒畅——不过已经很?久没上?去过了。”

这话有那么一点卖惨的意思,但?恰到好处又不失身份。露生抿嘴儿一笑?:“可见您儿时就有凌云心志。”

“是吗?”总统笑?起来:“我小时候可没有得过到这样好的评价。”

“那是您谦逊。”

你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这话可就不知要说到什么地方?去了。露生也不绕弯子?,稍一沉吟,温声道:“总统先生,您为什么想看我的戏呢?”

罗斯福饶有兴趣地仰面:“这需要理由?吗?”

“总是想知道。”

“好的作品,大家都愿意欣赏。”

“这话说得让我惶恐。”露生微微含笑?:“有些?事情不得不禀——说来怪难为情的,我的戏其实并没排完,您想看,只怕眼?下不能够。”

总统更有兴趣了:“可以换成别的吗?”

露生微一咬唇,柔声道:“别的也不演。”

翻译相当震惊地转达了这句话。

总统示意管家点上?烟斗,和蔼地,他?注目于露生:“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早闻您是当世豪杰,气量宽宏。”露生和静地微笑?:“不为别的,为着?刚才那几位大人的话,冒犯了我、冒犯了我的戏,更冒犯了我们两国颜面。”

翻译的手出了冷汗,黑管家也在一旁听傻了。

“我只是个唱戏的,论理这些?事不该我说,草民论政,一点愚见。”轻轻地,露生向总统走近了两步,之前纷乱的思绪这一刻竟是全都收拢,语虽婉转、话是直言:“不知是谁向您举荐的我,我想也许是孔部长,在我们伶人而?言,献演于一国之尊,是一辈子?的荣耀——但?这个演出,应当是亲善,而?不该是献媚,更不该是乞怜于人。”

“您心里是怎么看待我的?这我不知道,但?朝堂一体,方?才那几位大人的话,免不了就是您心里的看法,起码是左右着?您的看法。”这个东方?青年的声音很?柔和,难以形容的动人心魄,像蔚蓝的海水,柔软却?有力量:“我是个梨园行当,也是从华尔街拿走八千万的人,不是陪同,始作俑者两人,其一就是我——于彼我或许当诛,于国我问心无愧。”

“我做的是对、是错,会谈上?已有分证。正?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台面上?论定?了的事情,怎能返回头来从旁计较?”

其时会场里的所有人也都随行在后,露生的话随着?海风落入他?们耳里——中方?美方?,面色都僵硬,不料这话居然这么大胆爽快地脱口而?出。中方?是不料他?有这个见识,美方?是不料他?有这种胆识。

孔祥熙就有些?汗颜。

有些?诧异地,他?们不禁都看向求岳,感觉说不出的微妙,因为这些?话其实像是金求岳才敢说的话,可是说法是白露生的说法。

唯有求岳伫立静听,手已经攥麻了。

他?们长着?同一颗心、同一个喉咙、同一双眼?睛,他?能看见他?要看的,说出他?想说的,明白他?要追的。

露生轻柔的话音随风又传来:“当初梅兰芳来美国,是为了宣传和弘扬,他?于我有半师之份,学艺更学德,我不能折辱我一身所学。因此今天如果要我为乞求原本就应得的贷款而?载歌载舞,那就可惜无缘了。”

他?的话有些?晦涩难懂,唯有最后这一句,说得很?慢,是要翻译听清楚的意思。

总统摩挲着?轮椅的扶手:“你的心态倒是非常理直气壮。”

露生沉默以对。

“梅兰芳,我知道他?,优秀的表演艺术家。我想你是在把梅兰芳当做艺术生涯的偶像,他?走过的路,你也想走,他?完成的事情你也想去完成。只是国家的摩擦横亘在我们之间,所以你彷徨。”罗斯福示意秘书代他?点上?烟斗,“我们能不能暂时放开彼此的身份、国籍,从一个更自由?的角度来讨论问题?”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假如,我说假如的话——据我所知,除了表演,你在商业上?也很?有天赋。假如现在中国较强,美国较弱,中国为了自身的经济情况而?制定?了战略和国策,而?它?无意中影响到了美国,我想往中国销售商品,但?中国不允许——美国人因此怨声载道,我作为美国总统,是否可以向中国寻求援助呢?”

露生想了一想:“自然可以。”

“那么这些?贷款,是中国欠我的吗?”

露生有些?噎住,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他?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您说的这些?大道理,我答不上?来。可是总统先生,您不知道中国因为您的政策,受了多少磨难。”垂下眼?帘,他?短暂地整理思绪:“去年这个时候,我正?预备着?演出,中断我表演的就是您决定?的白银法案。您可能想不到我一个小小的戏子?跟美国法案有什么关系——我去奔丧了,我们极好的一个的朋友,在法案颁布之后,因为银根转不过来,破产自尽了。”

求岳知道他?说的是张福清。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账给逼死了。”露生的眼?圈儿有些?红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急成了一锅粥,孔部长、宋部长,三番五次地向您求援,向美国求援,恳求能够宽限一点,我身边儿的人成日?成夜地睡不着?觉,银钱周转不开、账抵不上?——您以为这就是最大的难处了么?不,不是的,一家又一家的生意倒闭,没有钱给工人们开发?工资,货物也积在仓里卖不出去,明明半年之前不是这样的,这个无妄之灾让多少人家破人亡,您想过没有?”

“这就是你来美国的理由?——也许在你看来,这只是一场金钱的游戏,或者一次痛快的报复。但?对纽约抑或整个美国来说,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从我当选到现在,联邦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建立国民的信心,而?你们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你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击溃了我们两年的努力——孩子?,你猜猜,纽约有多少人因为你们而?选择结束生命?”总统锋利地看向他?:“他?们不该为我的过失承担责任,你也一样在迁怒。”

这说到了露生心中愧处,正?仿佛白娘子?水漫金山——虽是被逼无奈,终究涂炭生灵。想说报应不爽,生于斯养于斯、谁不为自己国家谋算?忽然悟过总统的话来:既然都是为自己谋划,谁有又错?

“我的属下要求你赔罪,这冒犯了你。同样的,‘应得’这个词,也冒犯了我和我的祖国。”总统温厚地说,“这两句话都很?欠妥。”

那时孔祥熙是什么表情、宋子?文又是什么表情,求岳无暇也无心去看——他?们会怎么想?也许会认为露生莽撞任性、不顾大局,每个拟将玉貌静胡尘的帝王大约都会这么想。可是外交这件事情,说大可以大,说小其实也很?小。大者两国相抗、兵戎相向,小者晏子?谈橘、鼓瑟击缶。跪久了的人麻木了,难免奴颜,但?极度的自尊往往也是自怨。

要做到不卑不亢,着?实很?难。

求岳忽然想起别的事,这一群人里唯有他?经历过中美易地而?处的时代,抱怨着?不能出口垃圾、不能倾销商品的美国,在后来的中国人眼?里,是不是也很?操蛋、像个怨妇呢?

中国为什么弱?一百年前是因为侵略,这一片烂摊子?因为野心和欲望支离破碎至今,怨东还是怨西?再问一句后来为什么强?难道是靠别人精心呵护、输血输粮?还不是因为团结和自强!

自助者天助之,自强者恒强。

求岳猛然回过头去,他?看不清身后众人面目的表情,有一点对过往的怒其不争,可是也有一点庆幸——至少如今,他?们明白要把心放在一起。

沉静的余晖笼罩着?他?们,海风呼啸而?过,是从过去吹向未来的澎湃。

总统在海风中,安然地托起烟斗。

中美会谈暂停的那几天,他?去疗养院拜访了一位病人——他?的好友,也是他?的秘书处主任,路易斯豪。因为过度的工作透支身体,这个性格暴躁的小老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呆在病床上?,但?很?显然,病房关不住他?的耳朵和眼?睛。

豪一见面就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两个人?”

罗斯福笑?了笑?:“我吗?我的态度很?明确了。”

他?的好友不耐烦地摇头:“我是说,作为总统,你打算怎么处置?国会内部对他?们的看法应该分成了不止一派,我想大多数人,是倾向于必须引渡他?们。”因为卧病在床,所以他?比平时还要暴躁一些?:“所以我问你的打算。”

空气稍稍停滞了片刻。

不慌不忙地,总统转动轮椅,退到病房的窗前:“豪,你对中国是什么看法?一个腐朽的宝库,亦或是即将被冲溃的散沙?”

“过去的一百年里,可以这样说,但?过去毕竟是过去。”路易斯豪极敏捷地回答。

“我的好朋友,你总能明白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事。”罗斯福赞许地转过脸来:“虽然能看到这一点的人,在我们的国会里少之又少。”

“不得不说我们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其实也是一个孤岛,距离限制了我们的目光。对于欧洲、对于亚洲,我们总不免以傲慢的态度审视他?们的现状,因此在决策上?往往缺乏清醒的认知。”

“因为是在你面前,所以我不妨敞开来谈我的看法。我认为,我们的政策应当基于如下的信念,那就是尽管中国暂时还贫弱,但?是四亿五千万中国人有朝一日?总会统一和现代化的,他?们会成为整个远东最重要的因素。”

路易斯豪丝毫不感到震惊,眉头紧锁,那表示他?在思考——如罗斯福所言,他?们总能想到一起去。

国土、人口,这是一个国家最本质的东西,更何况,这个国家在数千年的时间里维持了长久的凝聚力,轻视他?们是愚蠢的做法。

“你要怎么说服杨格呢?”豪坐起身来:“我们的对手在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我们的内部也没能形成统一的看法。”

“事实上?,在照会中国之前,不止一个人在向我建议紧急修改法条。他?们想把引渡华尔街诈骗案的主谋作为谈判的最后条件。”

“你驳回了这个建议。”

这对老朋友谈话像自言自语一样顺流直下。

“是的,你不觉得它?太蠢了吗?”

“确实,蠢得像胡佛爱干的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豪尖酸道,“过去留下来的坏毛病还有许多没改掉……现在的形势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回避这笔贷款,它?对我们有好处。钱借出去,换回来的应该是感激,至少是友谊,这才是合算的买卖。”他?思量着?,“如果引渡这两个人,他?们会成为中国人心目中的英雄,而?我们则变成了反派角色。届时原本敞开的市场也会因此而?受阻。”

这是非常实际的结论,日?本就是前车之鉴。对于亟待出口的美国来说,引起一个进口大国的仇视情绪真是蠢上?加蠢——不折不扣的为了面子?丢了里子?。

“豪,你一定?能明白我的观点。泛滥的同情或敌意都是无意义的,过度的傲慢或妥协也都是不可取的。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驯服他?人,而?是改善我们自己的处境。”

“不仅是当下,任何时候,围绕自我也比围绕他?人做文章,要来得务实。”豪接口道,“我真他?妈希望每个人都能搞清这件事。”

“我和你花费了无数力气,来推进我们的新经济政策,在此之前,共和党、以及站在我们身边的许多人,仍不甘心地想走捷径——在我看来是一条弯路。极度地压榨一个前景广阔的市场以至于毁坏它?,于我们而?言有什么好处?”

“这些?事情你在五月份的谈话里已经抱怨过了。”豪大笑?起来。

罗斯福也笑?了。

“我明白你的打算了,你最擅长这一套。”路易斯豪仰回枕头里,“选择一个不那么正?式的地点,选择一些?不那么正?式的人——就像在壁炉边。”

罗斯福愉快地抚掌:“你总是能跟我想在一起。”

那时天色向晚,草坪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彩灯,它?们映照着?天空中初亮的星辰。

“刚才你问我,为什么想邀请你来表演。我想借用你的话来回答你,正?如你所说,所有的问题都已经在会谈上?得到了解决。艺术就是艺术,它?应该代表纯真和善意。”

在若隐若现的星空下,在猎猎的海风之中,总统用他?如“炉边谈话”的惯常语调,向着?露生、也是向着?远远近近的所有人——

记者们敏锐地端起了手中的吃饭家伙。

“我的叔叔,我父亲的兄弟,西奥多罗斯福,他?是美国第26任总统,那时我还在哈佛大学念书——我的叔叔在我的学校里做了一次学术性的演讲,至今都令我印象深刻。

他?是这样说的:为了国家的需要,我们可以义无反顾地去做任何事,这不但?是一个总统的权力,也是总统的责任。

对于你的朋友所遭遇的不幸,我深感哀悼。我对中美两国在经济困境当中所遭受的损失都深感心痛。但?我必须要说,这场灾难不能仅仅归咎于对白银州利益的袒护,归根结底,它?源于中国落后的经济体制。这也是最初我们对援助中国保持观望态度的原因,我们不了解中国政府是否有足够的决心来改变这一现状,我们也不确定?中国的金融家们是否有能力驾驭这个充满变数的、挑战的时代。

我不是全世界的总统,无权也无必要去主张全世界的利益,中国自身的问题,需要中国自己去解决。如果美国在这个解决的过程中,无限制地施以援手,可以想见这会使中国在漫长的重建中形成惰性,那么它?也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问题不解决,把它?像帽子?一样丢出去,总有一天它?还会飞回来的。

我们都在这件事上?吃了苦头——彼此也都得到了教训。

你看到了美国在这场风波当中背负的责任,在座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也承认了,我们在改革的过程当中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错误,就像在荆棘中前进,难免会有伤痕——但?这些?口头上?的讨论和抨击,不能给两国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帮助。荣誉不属于评论家,也不属于那些?指出强者、实干者错误的聪明人,荣誉只属于那些?有行动的人,在逆境中惨遭失败、仍奋战不惜的人。

因此,提供的两千万贷款,并不是出于愧疚而?进行的补偿,也决非是慈善性质的怜悯——而?是我们对于东亚市场信心和希望的表达。

我很?高兴在这一年的较量当中,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都找到了一条更宽阔、更平稳、更尊重我们作为人类所应当拥有的基本自由?的道路,我们将共同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能来演出的原因。愿我们能抛弃那些?、我们自己也不愿意遮蔽在脸上?的面纱,真诚以待——希望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明白这件事。”

迎向胜过星海的闪光灯和目光,这位老人以诚恳的神色,和蔼向露生道:“我衷心期待着?。”

一周之后,中美双方?都公?布了总统邀请中国艺术家演出的消息,两边的官方?措辞都称得上?严谨礼貌,中国的官报上?是一贯的以礼待人,用了“献演”,美国的官报上?也如总统所说的那样,是“盛邀”。

那时露生看了公?报,心中合意,向求岳笑?道:“我又错疑了你的话,果然你从没说错过什么。这人的确是当世英杰。”说着?微微一叹:“可惜咱们那一位不如这个,谋略气度都输了。”

求岳笑?道:“我们来美国,可是他?力挺的。”

露生抿嘴儿一笑?:“也就这件事上?他?做得叫我没话说,总算不枉待你痴心一片。”

两人沉默片刻,求岳道:“……羡慕么?”

“羡慕什么?”

“羡慕美国有罗斯福。”

露生垂头一笑?,没有答言。

“用不着?羡慕,以后好的多着?呢。他?们有一个,我们有一摞。”

露生微微摇首,展开官报看了又看,倚在求岳肩膀上?,“我是觉得唏嘘,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总统跟我说的话,想来心头发?酸发?热。”

“你也觉得?”

露生在他?肩上?点头:“哥哥,这段时间里咱们俩经历了好多事,隐隐约约地,我心里总觉得这一切都有天意。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阴谋诡计暗算人,更不喜欢骗,但?是为了国家,不得不如此,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就叫卧薪尝胆。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我也在等那一天。等你跟我说的中国能扬眉吐气的那一天,不用这些?阴私苟且的伎俩隐忍苟活,能够堂堂正?正?地争雄于万国之林——无论这个明天会不会来、有没有变数,你我竭尽所能,这一生都问心无愧了。”

“我想把这个心境告诉天下人,要他?们知道中国人此时能够卧薪忍辱,终会有问剑天下的时候——我从没有这么期待过未来。”

往后的这段话,就没法跟承月说了——微微的有些?鼾声,露生低头一看,其实用不着?说了,原来那个困极累极,伏在枕头上?,已经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还问:“师父,这些?事是他?教你的吗?”

露生知道他?是梦话,答与不答都可的,暗道他?何曾教过我?

等你心里也有这么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只是话到口边,有些?脸红心跳的,自己嫌这话太肉麻,给承月掩上?被子?,他?微笑?轻声道:“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儿,睡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罗斯福总统和他秘书谈到中国的那段话,不是我编的(是的又是他的原话)

我看到的时候也很震惊……感觉像爽文里穿越过来的。

在民国历史当中,有两个国家都给中国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它们前所未有地介入了中国的这段历史里,一个是日本,另一个就是美国。日本是一种暴行者的姿态给这段历史留下了痛苦的痕迹,而美国则是以一种制衡者的态度,始终观望着东亚,它的面目在各种角度的故事里变化多端,时而是反法西斯的盟友,时而又是支持□□的霸权主义阵营。

因为各种原因断更的这段时间里,我翻阅了大量关于中美经济和外交的论著,也看了很多有关于罗斯福总统的文献,不得不说他领导了一个优秀的美国,富于英雄气概,也富于战略远见。没有一个后继者能像他一样客观地意识到中国的重要性,早在70年前,他就对当时的国务卿谈到:“我们的政策是基于如下的信念的,那就是尽管中国暂时还贫弱,而且有可能发生革命和内战,但是四亿五千万中国人民有朝一日总会统一和现代化的,总会成为整个远东最重要的因素。”

这是多么惊人的远见。

英雄巨眼,莫过于此。他很超前地意识到世界没有寡头的霸权,稳定和平才是是最利于各国自身的状态(这一点比他的叔叔要厉害很多)。为了这个信念,他敢于起身迎战,也能够放下姿态去倾听各方的声音。

我在写这一卷之前,非常困惑于中美之间的经济矛盾,它在历史上一直解释得不甚清晰,之前也说过,很难解释美国在35年前后的这一番180度的态度大转弯,创作的起先,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天赐的剧情构造,简单地先在大纲里划拉了十几个字。然后真正开始动笔的时候,我在不断搜集到的许许多多历史的零碎断片里,窥见了很多令人惊奇的细节。历史是一个循环,许多事情都是今日河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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