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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符柏楠接到圣旨,夏邑年同赐他三千单户,加封郁南候,赠田千亩,特准他在宫外另设私府。
这圣旨下在早朝,群臣霎时炸开了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符柏楠连缓转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跪地接了。回宫时他一路上唇抿得死紧,那条淡白的线近乎不见。
及到屋中,他将圣旨搁下,金黄的绢帛让内力捏碎,中间溶出一个大洞。
符肆摸摸鼻子不敢多话,只道:“主父,这计太恶心。”
符柏楠讥笑一声:“圣天子搭台,郑伯佘唱戏。他当跳梁把火引来,六部那批老腊肉就能饶过他。”
符肆道:“那……。”
符柏楠扫了一眼桌上残破的黄绢,嗤笑道:“怕甚么,给便要着。君要臣死,臣岂有不死之理。”
符肆领命,正要退出去,符柏楠忽然叫住他,蹙了蹙眉,却又不言语。
符肆了悟道:“白老板那还未有回报。”
“……”符柏楠垂了垂眸,道:“你去罢。”
“是。”
转过天来,一切毫无悬念。
符柏楠让朝臣上疏弹劾,喷了个狗血淋头。
下朝后,提交去御书房的文书中,还有翰林院太学生联名写的一份千字文,文中痛斥皇上亲奸佞而远贤臣。
更有甚者借此次不合规制的赏赐,搬出故人论调,引用思论家唐甄之言,批骂众宦奴“豹声阴鸷,安忍无亲。”
天家起用,以奔走宫中传递书信端茶递水,已经是皇恩浩荡,而如东厂白靴校尉,或符柏楠之流,从头至尾便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
十几封奏折,符柏楠阅完便全数压下,没做任何反应。
下午朝休后,他走在宫道上将厂卫唤出,问道:“今日朝堂上怎么不见左佥都御史。”
厂卫道:“回主父,薛大人今日称病在家。”
符柏楠眯了眯眼,低声道:“什么病。”
厂卫摇头:“属下不知。他是今日忽然病的,那片又是九哥辖区,还不到换钟的点,故而不清。主父,要属下替他回来吗?”
符柏楠道:“不必,你去吃饭罢,晚上叫小九来一趟。”
厂卫点点头,一个鹞子翻身消失在暗影中。符柏楠继续前行,回到居所,他同符肆道:“明日随我出去一趟。”
符肆将帕巾递给他,笑道:“主父,明日休沐,还去吃面?”
符柏楠从帕巾中抬起眼帘,缓缓看了他一眼。
符肆瞬间收起戏谑,跪下道:“是符肆失言。”
“……起来。”符柏楠将帕巾扔回铜盆,撩袍坐下,淡淡道:“薛沽今日称病朝堂,未见人影。”
符肆起身:“昨日见他,他还一副神清气爽的样,怎么突染恶疾?”
符柏楠揣起袖子,靠在春榻上,眯着眼随意道:“今日弹劾本督啊。”
符肆瞬间了悟。
他思索片刻,躬身道:“主父,明日坐轿还是骑马?”
符柏楠眯着的眼几乎要闭起来,半晌才懒声道:“坐轿。”
“是。”
片刻,房门被轻声阖上。
符柏楠在春榻上静躺一阵,忽然伸手到身下,缓缓摸了摸榻上的缎面。
大夏朝实行高薪养廉,皇帝比官员惨,朝臣十作一休,仅有刑部、兵部等重部终年不能缺人,年节无休,由皇帝亲任军队直升的武将担任。
符柏楠任东厂提督,又负掌印,身背十多项官职,手下阉军一万,按例也照国制休沐。
符柏楠轿子还在两条街之外,薛沽便听说他往这来,他本想借故逃出府去,可被符柏楠先一步堵在弄巷中。
见薛沽出门,符柏楠也不坐轿了,慢条斯理打帘出来。日头下一身玄色,从宫帽到朝服乌沉沉反不出半缕光,死牢一样锁住生气。
薛沽握着扇子的手全是冷汗,只觉得符柏楠每靠近一步,天就暗一分下来,待他走到近前,薛沽连衬裤都要湿了。
符柏楠扫了眼他打颤的双腿,哼笑一声道:“御史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薛沽咽口口水,干笑道:“随、随便转转,随便转转。”
符柏楠帕巾掩口,讽道:“本督听闻薛大人身染恶疾抱病在身,怎么,今日便好了?”
薛沽擦去头上冷汗,颤道:“大好了,大好了,承蒙符公公挂念。”
“哦——”符柏楠刻意拖长声道:“既已无恙,那今日本督请薛大人酒楼一叙,大人不会拒绝吧?”
“这,这老……老夫……”
符柏楠没留下半分缓转的余地,旋身上轿。
“薛大人,”符肆走上前来,行了一礼:
“请吧。”
请字咬得极重。
薛沽前后一望,街头巷尾站满了东厂厂卫,他皱着老脸,用纸扇敲了下手心,也进了轿子。
行至京畿一家酒楼,二人入内请了雅间。饭菜流水般上上来,席间符柏楠不发一语,只顾点上烟杆,半歪在太师椅上吞云吐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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